回去前,我们去小屋向单增边玛告别。
小屋跟我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就是那扇门,当初被一航阿哥劈烂后都没来得及修,只是用木条简单钉了一下。不过住在这里,又是修行的阿尼,没什么贵重值钱的玩意儿,门只是挡个风寒而已。
屋子太小,嘉措他们站在门外等着,我和莲走了进去,单增边玛正在背诵戒律。
“我们要回去了,你大哥安排了人给你修门和装太阳能的事,糌粑和酥油他们也会安时送来。”我说,没有提及宇琼的事。事已至此,谁都是无可奈何的。既然都重新选择了生活方式,就一切随缘吧。
“谢谢你,阿佳。”单增边玛说,要给我们倒开水。
“不用了,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这水最好每天去检查一次,有时候放生的羊喝水时会把接水的槽弄翻。”我说,想起在这里的日日夜夜。白天除了不知名的小鸟外,一切寂静得就像雪山顶一样。晚上彻骨的冷啊,仿佛骨头都要结冰了。
单曾边玛点着头。
“还有,这个小窗在太阳照到那个山尖后要盖起来,这样屋子里就不会太冷。”我说,从远山收回目光,止住就要溢出的眼泪。不想让人看到我的伤感。单曾边玛跟我不一样,她是正式剃度出家的阿尼,是一家人的荣光,我们该为她高兴啊。
“好的,阿佳。”单增边玛轻声答应着。
“每天学习完后要跟周围的阿尼们来往,不要一个人关在这里。要多喝酥油茶,没酥油了跟我们说,我们会送来的。”
“好的,阿佳。”
“被子要拿出去晒,否则会潮。经书不看的时候要用塑料袋装起来……”我语无伦次地说,泪水突然涌出了眶。
莲拥住我,轻拍着我的背说:“好了,卓嘎,单增边玛会把自己照顾好的,我们走吧。”
“放心吧,阿佳,我会好好修行,为你们祈福。”单增边玛也拉着我的手,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舍,她把我们一直送到山边。
“妹妹,需要什么就让人带信回来。”就要分别了,宇琼突然走到她面前,轻声说。话里透出来的关怀让单增边玛怔了一下,终还是立即平静如初。
“谢谢阿哥,我会的。”
转过山弯,就要翻过山梁时,我们集体回头看去,单增边玛还站在那里,蓝天白云下的她瘦弱的身子一动不动,只有绛色的尼衣被山风刮得向后飘扬。
回到家还来不及给公公婆婆说今天的事,村长就带着两个牧场的阿哥“咚咚”地上楼来了。
见到我,劈头就问:“你们终于回来了。你家长呢?叫他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跑了好几趟。”公公站起来招呼,“他们也是刚刚到,你先坐下喝杯酒。卓嘎,去叫你家长过来。”
我去后面叫了嘉措出来。
“山那边的草场下雪,把牛赶到我们草场上来了,昨天扎旺家的老二老三和普琼家的三个小子放牧时跟对方打了起来,把对方放牦的砍伤了两人,咱们的獒还把他们的羊咬死了几只,今天他们来人报复,把扎旺的老三腿打断了。村里商量,每家出两个男人去看守草场,咱们只有那一片草场维护得好,一个夏天都没让牛羊进去,就是为了应付今年的雪灾。如果让他们的牛羊吃了,雪灾一来我们就完了。来找你们好几趟都不在,嘉错,你家人多,去三个行吗?。”
“我和扎西、边玛去,卓嘎去给我们烧茶,央宗和宇琼、朗结留在家里。爸拉,你看行不行?”嘉措接过我递过的酒喝了一口说。
“行。你看着安排吧。”公公说,“要注意安全,但也别怕死。不要让人笑话我儿子都跟母牦牛似的。”
“我知道。”嘉错点了点头。
我转身进屋,打开箱子,把嘉错和扎西、边玛的羊皮袄翻了出来。牧场不比山下,温度比这里低了很多,特别是晚上,夏天也需要生炉子的。
我抱了袍子出来,迟疑着问嘉措。“天天怎么办?”
“带着它。他是康巴人的后代,该让他见见什么是真正的牧人了。”嘉措干脆地说,接过皮袄就往楼下走去。
“可是,他还……”我想说他还小。但转念一样,嘉措说的也不无道理。天天是男孩子,草原上像他这么大的男孩都可以跟在阿爸身边捡牛粪了。康巴人的后代,马背上的游牧人,怎么可能一辈子躲在阿妈的羊皮袄里?
莲和卓一航说难得见到牧人争草场,一定要跟去。公公婆婆直说很危险,他俩根本不听。无奈,嘉错便又叫人多准备了三匹马。
从家到帮锦草原有两条路。一条路是顺着雪山脚下过去,不用翻山,路平,但远了很多,骑摩托可以走。另一条是翻过雪山,大约三个小时就到了。
我们都想快点赶到草原去。因为别家的男人早到了,我们不能让人说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