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第二天去医院时,医生说现在做手术太早了,再过一周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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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剧烈反应,几乎吃什么吐什么。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儿都不去。莲每天晚上都会散步过来,给我带些好吃的。每每看到我吐得翻江倒海的,她就拉了我的手,心痛地看着我说:“好好,你这是何苦来着啊?身体可是你自己的,你如不珍惜,别人还怎么珍惜你啊?你还能美丽多少年啊?过了这个坎,找个疼你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吧!看到你这样子,我真的难过,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些不堪的岁月里。好好,你可以不必过这样的日子的,伤人伤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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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弄成这样,莲,我真的不想弄成这样。”我伏在床上,泪流满面。“每次我都后悔。就像嘉措,我也知道我和他之间有很长的距离,可是他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管不住自己要跟了他去。你说我怎么办?有时候我都恨不得死了算了。”
莲叹着气,搂着我,眼神悲悯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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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墨脱的驴友猫猫离了婚,分了一大笔财产又来了拉萨。她在东郊安居院买了一套藏式房子,还找了份工作:幼儿院老师。那天我去看她,在她的办公室闲聊。
“你这婚结得满值的啊?两年青春换了八十万。有房有车还青春亮丽,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啊?”
“你以为我想离婚啊?他如果不是跟狐狸精勾搭上了,我可能还是贤妻良母呢!”
“你自己也想离吧?否则你不会找人拍下那些照片起诉到法院,一次机会也不给分了大部分财产转身就走。”
“好好,你还那样,总以为这世上的感情都没真的!”
“至少你和你前夫的感情不是真的。”我说,笑得开心灿烂。捧了水杯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嬉戏玩耍,突然发现院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卓嘎,她怎么会在这里?”
见她两手抓着铁门,眼光追随着玩耍的孩子,专注而忧伤。
“你来。”我向猫猫招了招手,她走了过来,我示意她看门边。
“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她天天来这儿看孩子玩,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开始我们还以为她的孩子在这儿呢,后来才现根本不是,她只是喜欢看小孩子。怎么,你认识她?”
“不认识。”我摇了摇头,看着一身康巴服装的卓嘎说。只是觉得奇怪,你看她的眼神,那么温和,就好像看着她自己的孩子一样。
“有老师猜测她的孩子可能死了,心里难过。”猫猫说,“所以天天来幼儿院看看同龄的孩子,聊以自慰。”
她是死了孩子,而且是死了两个。我心里这么说,脸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说:“也许吧,谁知道呢?”
放学的铃声响起,卓嘎转身离去,孤零零的背影显得那么萧瑟。
我飞快地冲下楼,出了院子,马路上人来人往,已不见卓嘎的身影。
打了个电话给莲,问她:“你昨天不是带卓嘎检查去了吗?结果怎么样?”
她说:“不能生了,医生说她黄体功能不全、甲状腺功能低下、宫腔粘连严重,再怀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放下电话,一个人站在路口,心里一片迷茫。
四条公路伸向四个方向,哪个方向才有回家的路?
想起我的十八岁,每个周末的晚上,都会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那个男人是别人的丈夫,然后开始一场场花样翻新的性爱。我不知道超是怎么骗过她妻子的,出差、加班还是开会?他在我身上变本加利地索取,叫我宝贝叫我丫头叫我玫瑰。她不让我穿睡衣,只为任何时候都可以毫无障碍地进入我的身体。那时的我还以为自己很幸福,还以为这一生都会被他爱着宠着。
我只是个学生,在不该得到的年龄里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失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还记得我的第一份工作,极低的薪水,没完没了的加班,只因为我要成功,我想当一个别人羡慕的白领,所以我不跳槽,只为给自己积累下骄傲的资本。终于小有成就的时候,我却发现除了工作,自己不见了。一个刚进公司的帅哥发了疯一般追我,天天给我带盒饭,下雨送我回宿舍,说要存钱买房,把生活费压到三百块钱一个月。我说你能不能先给我买个三克拉的钻戒?他说当然可以的时候,脸色却慢慢变绿。
其实他不明白,我需要的,不是这种拿伙食费换来的浪漫,我只是需要一份安稳的日子。彼时的我,真心地以为那才是幸福。
后来的我,轮翻地换男人,就如换衣服一样随意。富裕的、帅气的、阳刚的、温柔的……
记得那个雪后的傍晚,在那条美丽的雪谷里,白色的路虎制造出了恰到好处的浪漫空间,我的忧伤和他的儒雅,碰撞出了一生也难以忘怀的感动。他说要娶我,带我回内地、跟我生孩子。我以为那一刻就会永恒了,为此泪流满面地要把自己尘埃落定。然而那毕竟不是真实的,事隔不到一个月,他的眼光就开始追随另一个女人。我早就该懂的,男人要的永远是新鲜和刺激,你不在的任何一天,他都可能跟别的女人去浪漫去唯美,长久的保鲜只能是童话、只能是我们梦里出现的情景。
我终于离开了十字路口,走上通往仙足岛的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并不后悔。嘉措的离去,猝不及防却是必然的结果,早晚都要来的,此时痛苦跟将来痛苦没什么区别。女人的一生,刻骨铭心的初恋有过、翻天覆地的纠缠有过,还求什么呢?
让自己心安吧!我对自己说,轻轻抚了抚了腹部,疾步向前走去。
难得的一个安稳的夜晚,睡得踏实。却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门才开了一条缝,蓉就挤了进来,披头散发的,哭着说好好,他背叛我跟别的女人上床了我该怎么办?
我关上门,让她坐在床上,开了盒牛奶递给她。
“踢了他。”我喝着酸奶,平静地说。
“好好,我供他吃供他喝,他还背叛我。”蓉哭得一蹋糊涂,仿佛死了爹娘。
“你给得太多,当然就得到太少。”我说,冷静得让我自己都感吃惊。“要么放弃,要么就等他醒悟。不过,他自己醒悟的时间可能会很长很长,你要有足够的耐心。”
那一晚,蓉跟我住在一起。她说晚上天神洗澡时,手机放在桌上,有短信的声音,她随手拿起看了一下,一个女人发来的,说怀念在拉萨的时光,怀念跟他在一起的夜晚。
我想起天神在桌下用腿碰我的那个夜晚,我和蓉手拉手如一对姐妹在宇拓路上走过,听她讲天神对她如何体贴如何关心。这才多久啊,她就哭成这样。
极老套的故事情节,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着。
天神的老家在北方一个极其穷困的地方,大学毕业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听朋友说拉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遍地黄金就来了。到了这里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便弄了个假的导游证勉强挣点辛苦钱。认识了蓉,听说她开了一家旅行社后,便疯狂地追求。蓉那段时间因为阿健的事情绪低落,突然天上掉下一个帅哥,又温柔又体贴的,哪里还能正常思考,俩人很快就住到一起,而且提上了结婚日程。
蓉说她这次回来,就是准备跟他回老家去办手续的。哪知却出现这么一档子事。
“这世上真的没有爱情吗?”蓉翻过身子对着我,可怜兮兮的。
“没有!”我干脆地回答她,“你如果相信男人会对你一辈子好就是脑子生锈了。你如果还相信这世上有永恒专一的爱情就是神经了。”
早上,老鹰敲门说,天神在外面蹲了一夜,要找蓉。
让他滚。蓉大喊着说,用被子把自己蒙头盖住。
过了一会儿,老鹰又敲门进来说,那哥们冻坏了,好像在发烧。
蓉在被子里抖了一下。我勉强睁开眼,穿衣起来,说:“蓉你出去吧,分手也得说清楚不是?”
“我不想见他。”蓉的话显得有气无力。
我无奈地笑笑,出去见天神坐在老鹰的房间里,萧瑟成一团,便冷冷地告诉他:“天神,她不想见你。”
“好好,求求你,让我见见她。她误会我了,我跟那女的真的没有什么。”
“你以为她是几岁的处女啊?会相信你跟那女的没什么。”我冷笑,向我的房间指了指了,“她就在那儿,你自己跟他解释去吧。”
天神风一般地冲了过去。老鹰给我倒了杯水,“好好,你最近脸色不太好,病了吗?”
“可能休息不好吧?”我说,“这里太吵了。”
“有两个朋友还要来,还得住我们这儿。没办法,房子不隔音。”他泡了方便面,问我要不要?我摇了摇头,闻到那味就想吐。我走到阳台上,看着还不明朗的天空,想自己到底怎么办?流掉当然是正确的选择。可想起卓嘎看向孩子们的眼神和她转身时的背影,心里竟然不忍心。她那么渴望有个孩子却不可得,我这么讨厌孩子却一不留神上了身。
命运真是跟我们开了个大玩笑。
那天,蓉和天神是一起离开的,过后好几天都没有蓉的消息。小两口吵了架重新和好了,总是要甜蜜几天的吧。这样的事,旁观者无论看得多清楚,说得多透澈,当局者撞南墙都很难回头,有时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莲打电话给我说她在看守所,蓉出事了,敲诈别人可能要判刑,吓了我一大跳,穿了衣服就赶过去。
莲和她男人站在大门口等我。她说不让探视,东西只能交给警察。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蓉和天神去了上海,找到了那个女的,把人家骗到了宾馆,拍了祼照,要人家赔两万块钱损失费。那女的身上没这么多钱,说筹了钱来换照片,他们第二天回拉萨,一下飞机就被抓了。”
“天啦,蓉怎么这么蠢,她不缺钱啊。”我大叫。
“我想她不是想要那两万块钱,她只是心里不服气,阿健骗了她,天神也骗了她,她想找个地方出出气。哪知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唉!怎么办?”
“那……,天神呢?”
“也关在里面。我找人打听了,蓉是主谋,可能会判得重一些。她父母也来了,在宾馆里,高原反应很重还得到处找人说情。她妈妈还提着氧气袋呢,可怜天下父母心。”
唉……
宣判的那天,我们都去了。蓉把所有事情都担了下来,神情漠然,看都没看天神一眼,仿佛旁边那个男人跟他没有关系。最后蓉判了两年,天神无罪释放。
蓉为什么那么傻?什么都扛下来?出了法庭,我跟莲走在一起,问她。
她可能觉得反正都是要判的,索性就一个人扛了下来。
那位呢?难道就这么轻松地走了?
蓉既要这么做,那肯定是想好了的。把自己逼到绝地,才有重生的机会。
为那么一个男人,值吗?
一年是坐,两年也是坐。浴火而重生,以蓉的聪明和家庭情况,再次出世时,相信没什么人能打倒她了。莲说,淡淡的口气,仿佛来自天外。
她妈妈好可怜,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指了指正过马路的蓉的父母说。老俩口互相搀扶着,花白的头发零乱地顶在头上,看着就让人心酸。
为人父母,一生都不得安宁。莲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要生下来不成?
我想回内地去做,条件好一些,还有人照顾我。我说,有些心虚地瞄了她一眼。
好好,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一个生命,不是石头土疙瘩,给了他生命就要负责。
莲,我……
好了,你也不必为难,自己做的决定就要自己负责。
你呢?为什么还不要孩子?我看了她一眼,转移了话题。
明年吧。最近在调理身体,明年养个草原娃娃。卓嘎说要当干妈呢,天天催着我,比我还急。
她……真不能生了?
很难。医生说可能性极小。上周不知谁跟她说八角街有个打工的姑娘生了个小孩子不想要,她硬拖着我们去打听,打听了两天才打听到,结果人家已经送人,她回来还大哭了一场。
唉,莲,我真是做错了。
哦?莲睁着大眼看着我,仿佛看什么怪物一样。知错了?进步很快呀。看来怀孕有好处,早知如此,佛祖应该早点让你怀孕.
切,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话?我翻着白眼,笑骂道:你这个女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说话太难听了!
良药还苦口呢。她说,看到旁边有卖烤红薯的摊子,眼睛立即瞪了老大,就差点没流口水。
莲,你真是奇怪。集老人、中年人、女孩子的个性于一身。我掏出钱买了两个,一人一个。
此时我才发现,这家伙居然不会剥皮,拍了两下,连皮一起啃着。他男人叹着气,拿过去剥好再递回给她。
羡慕啊!我看着莲说,你怎么就能找到这么好的男人,我怎么就找不到?
他好吗?莲瞟了洛桑一眼,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瞧你那样,得意是吧?我拍了她一下说莲,你真的幸运!
幸运来时你还得知道来的是幸运才行。她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