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大伙都没睡,集中在村委会的帐篷里。草场的争夺年年都会发生。谁都明白,放弃就意味着饿肚子。在严酷的自然灾害面前,只有足够强大才能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在这片蓝天之下大地之上的高原,雪山深处的牧人代代相传的这样的定律,适者才能生活下去。
所以,雪灾来时,山那边的人会理所当然地把牛羊赶到我们的草场上。我们也会奋不顾身地何护自己的草场不被占领。
我和莲坐在火炉边,听着隔壁的帐篷里吵成了一片。
“魔女,你用鞭子抽那些男人的时候,真的像个魔女。”莲嘻嘻地笑着。
“如果谁伤了洛桑,我看你也会变成魔女的。”我说,端起青稞酒喝了一口。
“卓嘎,如果受伤的是扎西,你也会这样发疯吗?”
“会。”我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莲偏了头看我,火光映着她脸庞,眸子如湖水一般清亮。
“他们是我的男人啊。”我笑着说。“无论我心里怎么想的,只要嫁了他们,我都有责任把他们照顾好。嘉措也好、扎西也好,只要我一天还是他们的女人,我就一天不能放手。莲,我们的生活跟你们不一样,对你们来说,一男人就是女人看守的全部了,对我来说,嘉措、扎西、宇琼、边玛才是全部。幸好,现在朗结不要我管了,总算是可以秒稍为轻松一些。”
“朗结的事,他父母同意了吗?”
“你没看出来吗?这次回来,阿爸阿妈什么话都没说,就是默认了啊。”我说,“作为叔叔,这是朗结的权利。我们家今后多了一户亲戚走动了,哈哈……”
莲微笑着看我,少倾说:“卓嘎,你知道吗?男人娶了你真是福气。”
“就因为我会打架?”我喝了一大口酒,戏谑地笑。
“因为你会保护他们啊。”她也跟着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女人是要男人照顾的,是要男人为他流血流泪遮风挡风的,如果那一点照顾不周了,不仅女人会流着泪说男人不负责任。就是女人的娘家人和周围的朋友也会出来指责那个男人。”
“啊……”我张大了嘴。想了想说:“我们的孩子才像那样的,需要阿妈保护。”
莲哈哈大笑,说:“卓嘎,你这话说得很贴切。只有孩子才需要被人照顾,看来我得向你学习了,不能事事都需要依赖着洛桑。”
“你对洛桑也很好啊,昨晚我还看见你给洛桑洗脚来着。”
莲啐了我一口,红了脸。
这时隔壁帐篷里突然传出好大的声音,像是吵了起来。
我和莲起身出了帐篷,走到旁边帐篷门边,探头往里看着。见里面坐满了人,嘉错坐在右边的卡垫上,身前抱着天天,洛桑坐在正中卡垫上。
“咱们这样打下去总不是办法。今天我们把他们赶跑了,明天他们又来了,政府的救济一时半会儿又进不来。如果我们不让他们进我们的草场,他们的牛羊就只能饿死了。”
“那是他们活该,谁叫他们不把过冬的草场留下。”一个汉子端着酒碗睁着血红的眼睛说。
“如果他们的牛羊都饿死了,开春后怎么办?我们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挨饿啊。”嘉措说,“可是如果我们把草场给了他们,万一我们这边也下起了暴雪怎么办?咱们的牛羊就没法过冬了。所以我有个提议,能不能去找找他们村长,看能商量出个什么办法来?”
“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我们把草场给了他们,咱们明天就只能饿肚子。哪年不是这样争来抢去的,有能力的人才能保住草场这是天老爷定下的规矩。嘉措,我看你是在拉萨呆久了,脑袋坏了吧?”另一个汉子显然喝醉了,偏偏倒倒的站起来指着嘉措说。
“别用手指指着我说话。”嘉错的胳膊上还裹着我的头巾,却一把挥开了那人的手。
那人把酒杯一顿,说:“就指了你怎么样?你想谈判,把草场让给他们,凭什么呀?这是我们的草场,咱们的牛羊过冬用的。”
“我说的是把我们的草场分给他们一半。因为即使我们遭灾,如果节约一点,我们也可以熬过去的。”嘉措站了起来,嗓门也大了。
对面的两人跟着站了起来,盯着嘉措。
扎西放开天天,站到了他哥旁边。
帐篷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格外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