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我不知道。无知无觉的我,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卓一航寄来一大包照片来,有水儿的也有水儿和天天在一起的合影,除了每天看着孩子的照片无休无止地流泪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姐姐开始说我身上有老人的味儿。
我不在乎自己身上是什么味道。老人也罢,年轻人也罢,日月更迭似乎跟我没有关系了。我只是坐着,只是卧着,什么都不想干。就让我这么死了吧,灰飞烟灭,来世也不再有。常常站在阳台上,看下面如蚂蚁的人影。他们的脚步为什么总是匆匆?人生有那么多的事可做吗?做完了事呢?还干什么呢?为什么要活着?看看头顶的天,灰蒙蒙的随时都要垮下来,看看我们的脸,皱纹天天在增多。为什么要活着?是为了等到世界末日亲眼看到大地毁灭吗?还是为了感受年轻姣美的容颜被岁月残忍地一点点变老?不,我不想看到这些。所以,让我就此离去吧,此时,现在,离这个世界远远的,云天之外,洛水之滨,何处安放我的灵魂?
你干什么?死人,你快下来。
姐姐一声大喝并扑了过来。
回过神来方发现,自己一条腿已经在阳台之外了。
我在干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这样?自杀吗?凭什么死的就是自己呢?错不在我,罪更不及我,凭什么要我放弃生命而不是那些伤我害我的人呢?
妹妹,你可不能这样啊。爸妈年纪大了,你这不是要他们的老命吗?下来,快,下来,我叫你下来啊死人。姐姐拉着我,把我从栏杆上硬扯了下来,抱着我嚎啕大哭。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说,替她抹去眼泪。
我知道你想孩子,可也不能这样啊。水儿终究会长大的,她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妈呢?等她大了自会来找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姐,放心吧,不会再有下次了。我说,语无伦次的。刚才的行为真是吓了自己一跳,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近来越来越多地想到了死,想到死后是不是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呢?
那么我的父母呢?那么爱我疼我恨不得用自己代替我痛代替我伤心的老父老母将如何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
树叶缤纷。
看着镜中一夜没睡的我头发如乱草,眼皮浮肿着,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大红的睡衣映得脸色更加苍白。
难道今生就这么下去吗?难道今生就这么完结了吗?
我需要一个人静静,我需要好好想想。
出来跟厨房的姐姐说想一个人走走。
你去哪里?我陪你吧。姐姐正在弄早餐,用平底锅煎鸡蛋,她闻声回头说。
不用陪我,我想一个人去。你放心吧,保证平安回来。
你……真的没事吗?姐姐端了牛奶、鸡蛋、面包出来。
我拿过自己的一份。
那好吧。你早点回来,晚上想吃什么,我好去买。姐姐把抹了果酱的面包递给我说。
红烧肉吧。突然想吃你做的红烧肉。我说,抬起头笑了笑。
行,晚上烧给你吃。姐姐说,开始收拾桌子。我则回屋飞快脱下睡衣,找了一件T恤套上,原本合身的T恤此时竟大出一圈来。叹了口气,不敢再想。迅速套上牛仔裤,取了咖啡色的风衣出来,从壁橱里取了包,穿上运动鞋,对一直担忧地注视着我的姐姐笑了笑就出了门。
从地下停车库开出白色的现代,汇入潮水般的车流里,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机械地踩着油门,跟着别人的车轮向前走,有岔路的地方,就随便选个方向。
每一个路口,后面总会响起一片车鸣,因为我会忘记绿灯亮了。
在催促的喇叭声里再次向前滑行,把车开得如蚂蚁在爬。
车窗外,人流如潮车也如潮,他们都有方向有目的,独有我,在这个喧闹繁华的城市不知何地是归处。
我去哪里?我要去哪里?那里有我停靠的站台?
无意识的扭开收音机,听到主持人用滋性的声音在介绍野长城,便突然想起箭扣来。
还是在不用任何脂粉就可傲然视人的年龄去过。和超,那个打开我青春心扉然后毅然决然地离开再不管这个门里的心还在火热地为他舞动的男人。当时的他意气风发牵着我娇嫩的手走在崇山峻岭之间一边说些天荒地老的情话,那时的我是幸福的,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洋溢着快乐。现在想来,那些快乐那些幸福是如此的不真实,就像十八岁的脸,粉嫩得经不起一点风雨。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柔软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却也是最致命的缺陷。痴情中的女人可以为了爱而抛弃一切,甚至生命。但那生命的代价往往换来的是对方的不屑一顾。要多少次的伤才能将女人的心锻造成钢铁?要多少次的悔才能让女人云淡风轻从容面对?不再动心没有激情的女人还算是女人吗?未老先衰往往不容颜而是心。
就像此时的我。空有一副好皮囊,心却如千年的尸体,要什么样的刺激才能让它重新沸腾?
在怀柔渤海镇珍珠泉村一个小商店,买了两盒酸奶和一袋饼干。正要上车,旁边突然跑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手上拿了根香蕉,叫着“妈妈,妈妈……”后面一个老奶奶跟着出来,抱了他往回走,说“妈妈上班去了,晚上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啊。”
泪水就这么不受控制地下来了。
我的水儿啊,你在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