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匍匐多少次？才能感觉到你的温暖

嘉措一直没回来，不仅没回来，甚至连点消息都没有。

每个白天，我都在医院陪着舅舅，忙碌的时间一晃就过。当朗结或是边玛来换我时，我便会开始失落。有时，我会去看看莲和琼宗，有时，我会去转转帕廓。就像今天，不知不觉的我又走到了这条青石板路上，慢慢的走着，一步一步的用心感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心会离佛祖样这样近。以前我也拜佛、也磕头，但那是习惯，是我们约定俗成的规矩。此次不一样了，每一次俯身下去，都感觉自己心轻松了几分。于是我想，此时，我是不是可以走进大召寺，走近佛祖了呢？

我想我是应该进去了，去到佛祖身边，虔诚地匍匐在他的脚下。

那扇门终于“吱呀”一声徐徐开启。我随着人流，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顺着经道，一个经筒一个经简的转着。既不看前，也不看后，只是虔诚的扶着釉黑的手柄，顺着时针的方向轻轻一推，那经筒就慢慢旋转开来，耳边听着“哗哗”的转动声，仿佛自己都已不在，那是佛菩萨的召唤，是佛祖的足音，他正用博大的爱包裹着脚下虔城的子民，让所有的孩子都能享受阳光的照射、享受和平安宁。

经筒越转越快，把那六字真言转出强大的气场，在这条峡窄的经道上空飞舞。

一圈又一圈，我不知自己转了多少圈，只是人越来越少、影越来越长。最后，我来到佛祖跟前，氲氤的酥油灯下，佛祖静静的坐在那里，显得萧穆庄严。我站在门边，傻傻地呆看着他，不明白佛祖的光辉为何离我如此遥远？是我不够虔诚吗？还是我的业力太多？

我慢慢地双手合十，看着佛祖的眼睛，缓缓伏下身体，把自己紧紧贴在光滑的地面上，心里想着“佛祖啊，请宽恕你的孩子吧，我来得太晚了！”如此这般，反反复复地磕着，起起落落只有这一句“佛祖啊，请宽恕你的孩子吧，我来得太晚了！”

直到殿堂里空无一人，直到自己浑身大汗。

一个僧人走上前来，用夹子拨了拨酥油灯的芯，转身看着我。“阿佳，晚了，明天再来吧，佛祖永远都在这里！”

把哈达放在佛祖的脚边，再次双手合十看了一会儿，转身，恋恋不舍地出了殿堂。

出得那扇大门，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深深吸了口气，顿觉心情畅快。蓦然，前面一个黑影挡住了道，正要绕开，那人却抓住了我的手臂，不想抬头也知道是他来了。嘉措，我的家长，再怎么想得开，对他却总还是放不下。

“对不起，我才知道你来了！”他说。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忙嘛！”我说，淡淡的，心里惊喜，面上却平静。

“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你要来，否则我会接你。”

“我说过没关系，朗结来接我们也是一样。”

“我们？你和扎西一起来的？”捏着我胳膊的手突然加重，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扎西没来，家里离不开他。是边玛陪我来的。”

“你们……”他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痛楚。

他也会痛吗？他是真的在痛吗？我看着他，甚至不敢确定。他可有我打电话给他要他送我回去时，电话里却传来一个汉族姑娘的大吼时那么痛？可有我在怒江的峡谷里深夜看着孩子的生命一点点流失来得痛呢？可有我看着母亲的灵魂随着鹰鹫的翅膀一点点远去来得痛？……嘉措，我的男人，他的心真的还在吗？

“告诉我，你和边玛是不是也睡在一起了？”

“是，我们睡在一起了，你父亲安排的。”我定定地看着他，“你把我捏痛了，嘉措！”我挣脱他的手臂，向外走。

“你就不能拒绝吗？不能不答应吗？你是我的女人啊，为什么要跟别人睡在一起？”嘉措追了上来，再次抓着我的手臂，用力摇晃着。

“嘉措，我嫁你的那天，就知道不是嫁你一人，你娶我的那天，也知道我不是属于你一人，这就是我们的命，谁都无法改变。你让我拒绝？怎么拒绝？让你父亲来求我，是吧？让你母亲也来求我，是吧？嘉措，你看清楚了，我不仅仅是你的女人，我还是老人的媳妇，是你身后那个不以为然的小家庭的主妇，你明白吗？”我转过身，清晰明了地看着他。

“你让我怎么办啊？我应该怎么做啊？魔女……”他突然的搂住我，浓浓的酒精味和香水味刺激得我鼻子发痒，打了一个喷嚏。

推开他，说：“嘉措，你是跟我回冲赛康呢还是去别的地方？！”

“卓嘎，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不想在这事上纠缠，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哭。我有什么权利去要求嘉措，自己尚且不只他一人，难道反而要他为我守身吗？只是，理是这个理，心里却是很疼。我可以笑着对其它的男人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去钻其它姑娘的帐篷，但对嘉措，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每每想到那个电话，想到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总是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升出怨恨来。这是不应该有的心态，他是我的男人是我的家长啊，我怎么可以怨恨他呢？

踩着月光往回走，寒风刮在脸上，皮肤木木的疼……往后看了一眼，他没来。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凄美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