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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草原的夜,美丽中带着伤感


最近几年,国家对牧区的政策大力倾斜,政府出钱给我们置网围栏、修羔房、盖起了牧民定居点。修私房的钱都是政府出一半,我们自己出一半。牧民有了房子,就有了固定的家,老人和孩子再不用住在牧场里了,草场也都分到户,我们的生活不再像过去那样随着牲畜的脚步而迁移。

说起让牧民定居啊,有好处也有坏处。牧场离定居点都很远,牲畜是不可能停下脚步的。过去是一顶黑帐篷,全家都在一起,现在是年轻人在牧场,老人和孩子在家里,相当于把家分成了两部分,照顾起来很不方便。

有的老人住惯了黑帐篷,住进明亮宽敞的楼房里反而不习惯。更有甚者,他们就在自己的新房边搭了个黑帐篷,让自己去逐步适应新的生活。

牧场是年轻人的天下,夜生活就是喝酒唱歌跳舞。

像今晚,因我的到来,汉子们早早让牧羊狗把牲畜赶进了围栏,一起聚到了我们的黑帐篷外。扎西在地上铺了毡子,摆了从家里带来的干果、牧场上的生牛肉、风干肉等。当然,青稞酒才是今晚的主角,那一大桶,稳稳地放在垫子中央。

月亮很圆很亮,银色的月光洒满草场。

男人们喝着酒,用刀削着生牛肉,吹着哪个帐篷又来了姑娘,约了哪个小伙子去钻什么的。

“卓嘎拉,人家姑娘叫你家扎西晚上去钻帐篷,他还不去,你说他傻不傻啊?”一个汉子说。

“我家扎西老实,哪像你?一天到晚就盯别人家的帐篷!”我笑着,把大伙各自带来的酒杯斟满。

“人家扎西只钻有卓嘎的帐篷,是不是啊?扎西。”另一个汉子用肘碰了碰扎西,戏谑地笑。

“你们一天到晚盯着别人帐篷,当心自己家的帐篷被别人钻了哦!”我端起酒杯,依次递给微醉的男人们。

“我的帐篷四面漏风,哪个傻瓜去钻?不过卓嘎,你的帐篷就是下冰弹子,我也乐意来的,哈哈……”

“不怕我家扎西拿刀砍你,你就来吧!”我笑着,抓起一边“唔唔”叫的黑鹰放在怀里,削了一块生肉递到它嘴边。

“哦,怕了!”对面的汉子仰面夸张地躺了下去。

“唱首歌来听嘛,卓嘎!”旁边的汉子提议。

“好好好……”其它人跟着拍掌、喊叫。

“好啊,大伙喝了这杯,我就唱!”

看着大家干了杯中酒,一边给他们重新斟满一边放开了嗓子。

在吉祥的家乡土地上

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

盛开着鲜花千万朵

那里有位好牧人

他的名字叫呵贡嘎

他心灵纯洁像奶子

他的智慧如大海洋

在草原中心建牧场

好像一座华丽的大王宫

草地到处都是羊

好像满天星星在闪光

……

随着我的歌声,醉了的男人们纷纷站起,手拉着手跟着节拍应和着,跳起了锅庄。

男声淳厚,女人嘹亮。我一边唱着,一边舞动脚步到了圈中,细细的小辫随着歌声上下翻飞。这样的夜晚,我们把这片天地搅成了欢乐的海洋。

扎西不跳,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看着人群中翩翩起舞的我傻笑。

一个阿哥弹起了六弦琴,琴声和着歌声在草原深处回荡。

夜深人静,大伙都醉了,就着自己的羊皮袄一裹,席地而卧,鼾声四起。

扎西也醉了,斜靠在另一个汉子身上。我本来想把他扶进帐篷去,拉了一下没拉动,便算了,拿了老羊皮袄盖在他身上。看着这一地的汉子,流着口水打着呼噜,有的还咂吧着嘴,想必梦里也在喝酒吧,不仅摇头叹气。这群不问世事如何变化、我自过我日子的牧羊汉子们,自有他可爱的一面。

没有睡意,便穿了羊皮袄,戴了羔皮帽,踩着月色向空旷的草原走去,黑鹰傻乎乎的跟在我后面。

月明星亮,远处的雪山、山峦变得影影绰绰,蒙胧的草原显得更加空旷,不知从何处转来两声野狼的嚎叫,撕破了这片天地的静谧,给草原增加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累了,在一个斜坡处坐下,黑鹰卧在我身边,跟我一起看着月亮出神。他在拉萨干什么呢?盖的被子可暖和?是否还是他喜欢的丝绵被,那么轻那么软,能否抵挡这寒夜的凉啊?

“嘉措,你还在恨我吗?”对着月亮自言语,满天的星斗,仿佛伸手可及,草原上的夜啊,安静中带着几分伤感。夜风吹着脸颊,有些痛。我缩了缩脖子,把衣袍裹紧了些。此时,竟是如此的想他。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梦幻般的快乐。快乐得不真实,美好得难以置信。

拉萨是什么样的?他生活的天地有着怎样的色彩?多想随他而去,多想跟在他身边,照顾他、侍候他。然而,我不能啊,此身既已注定不能跟随他走四方,那就帮他看好身后的一切吧。让他安安心心在外面打拚,总有累的时候,总有疲倦的时候吧?到那时,如能想到雪山深处还有一个家、一个等他的女人,他是不是会觉得温暖?脚步也许会停滞,那就是我满足的时候。

总是认为,男人嘛,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份面子去支撑,挣钱只是他们向往外面的一个借口而已,笑看外界的新奇才是他们流连的目的。只是嘉措,不希望他恨我,不希望他把这里的生活全部推给我和扎西,把自己从这个家里撇清出来。老家,是因了他才成为家,因了他众多的兄弟才完整。

银色的星空下,静谧安宁。月已西斜,我仍坐在空旷的草地上,白色的羊羔帽在风中轻轻晃动,我扶了一下,按得更紧了些,风吹着细细的长辫,在腰背上轻轻晃动着,再一次裹紧了衣袍,抱着双膝,看着明亮的月出神,黑鹰在我旁边发出了细细的呼噜声。

远处,哪位阿哥又拨响了六弦琴,伤感的琴声在草原上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