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嘉措走了

回到家，公公婆婆满心欢喜，把礼物一一分给众人。朗结拿着他的新衬衣，在身上比来比去的。

我掏出小獒放在地上，朗结看到，夸张地惊叫一声，把衣服扔到一边，蹲到小獒边上。“哪儿来的狗狗？好可爱！”

“二哥送我的，好玩吧？”我用碗给它弄了一点牛奶，小家伙大概饿坏了，不停地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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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玩了，脑袋这么大！听说在拉萨藏獒很值钱的，很多汉人专门到草原上去找獒。大哥，你说这只獒在拉萨能卖多少钱？”

“去你的，也不怕它长大咬你。”我白了他一眼。

嘉措没理他，却在向公公问。“扎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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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牧场了，昨天去的。他表哥带信回来，说有几头母牛生病了，他去看一下。”公公说。

“是吗？爸，我明天回拉萨，生意耽搁不得！”

“才回来，休息两天再走嘛。”婆婆端着两杯青稞酒过来，递给我和嘉措。

“孩子忙，让他回去吧，挣钱要紧。”公公笑吟吟地看着嘉措，宠腻之情益于言表。

把杯中酒一口喝干，转身进了厨房忙活，我不敢再呆下去，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嚎啕大哭。他这是干什么？扎西给我送了一袋糌粑，值得他如此对我吗？明天就走？甚至不跟我商量一下，把我当什么？客人？我是他妻子啊，明媒正娶回来的老婆，他是老大，是家长啊，怎么可以如此任性？如此计较？将来还怎么统领这下面的兄弟啊？

按规矩，我今晚应该是跟扎西在一起。但因扎西不在，嘉措明天又要走，从人情角度来说，今夜应该是他进我房。晚上得跟他好好谈谈，这样想着，便认真的做起晚饭来。

哪知晚饭后，嘉措抱上被子说去舅舅家找表弟有点事，今晚不回来住了，然后看也不看我一眼就下楼走了。我顿时失望到了极点，朗结却分外高兴，跑前跑后的忙着收碗、洗涮。

我抱着小獒去温泉洗了个澡，一边给它抹干，一边说：“你妈妈叫顿珠，你呢？该叫什么名字？叫嘉措好不好？不好吧，他肯定会骂死我的，算了，你一身全黑，就叫黑鹰吧，这么定了啊，就叫黑鹰。黑鹰……”叫了它一声，它舔舔我的手。

从此，黑鹰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成了我的小影子。

嘉措第二天走的时候，我和朗结还没起来。我想他是故意的吧？不要我送，早早的走了。

难过归难过，日子还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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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忙活了一周，备齐冬天引火的柴草，把干透的牛粪收回来码好，把新牛粪混上碎干草做成饼重新贴在墙上。手上做着这些事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坐下歇息时便会想起扎西。不知他在牧场怎样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他走时又没带羊皮袄，怎么熬过严寒?

晚上，故意对朗结格外好些，一顿折腾后，趁他心情好跟他商量，想去牧场给扎西送衣物，他竟爽快地同意了，有些意外。

“你不吃醋？”斜睨着他。

“二哥他……他跟我们不一样。”朗结迟疑了下，这样说。

“什么不一样？”

“你不在的时候，他天天晚上坐在露台的墙上发呆，很晚都不睡！”

“这是为何？”

“想你这个魔女啊！”朗结看我一眼，嘻笑着说。

“好似你就不想我这个魔女啊？”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把脸凑到他面前，故意装出色迷迷的样子。

“你个魔女，不来了！”他一把拨开我的脸，把被子扯上去盖住。“你已经累死我了，再这么下去，我要被你折腾死的。”

“去，这么差啊？你不是一向很能的吗？”我也把身子缩了下去，向他靠了靠，冰手自然的伸到他身上。免费的取暧炉，不用白不用。

“你个魔女，你是个魔女。”他拨拉了一下我的手，叽叽咕咕地嚷着，渐渐进入梦乡。

我却是睡不着，想起在娘家的那个傍晚，嘉措在夕阳的田埂上搂着我说的话：“我不是不要你，我是太想要你了，太想太想要你了，你不会明白的，女人……”还有从娘家回来的那个下午说的“我知道，所以我叫你还给他。扎西很好，你们……好好过日子吧。”

这样的话，他原本是不应该说出来的。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他明知我不可能属于他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跟兄弟共同分享我的爱。他是哥哥，公平对待下面的兄弟是他的责任啊。嘉措，我的家长，我又何尝不想跟他时时刻刻在一起，但是？我能吗？我能抛下传统不顾，抛下其它的男人不管，跟他而去吗？让他跟兄弟反目成仇？让他和他的父母成为这大山里的一个笑话？不能，我不能那么做。

扎西，那个把所有心事都放在心里的男人，难道我就完全不在乎吗？不，不是的。他走了一天，只为给我送一小袋糌粑，想想他深夜一个人孤单地走在零度以下的深谷里就想流泪。这样的一份深情，哪个女人会不感动？朗结说我走后的日子，他坐在墙上整夜的发呆，我不心疼吗？说实话，我既感动也心疼，只是，我都得放在心里，包括对嘉措的牵挂，我不能让自己表现出对一个男人格外的好来。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这个家庭得以平衡的原则。

征得公公的同意后，我把扎西的老羊皮袄翻出来曝晒一天，还准备了糌粑、清油。想了想，去村里小商店买了两双厚袜子，一双给朗结，一双带给扎西。

走的那天，黑鹰一直叫着跟在我后面。“你也想去吗？”蹲下拨弄它肥嘟嘟的身子，看它四脚朝天的憨样，特别可爱。

见我站起，它立即翻身爬起，咬着我的裙角不放。看着它黑亮的眼睛，叹了口气：“好吧，带着你。”抓起它，放在胸前的氆氇里。

牵着马，婆婆拉着我的手，送到山坡上。

“卓嘎拉，我这几个儿子，各有各的脾气，难为你了！”婆婆有些担心地说：“扎西他……他不是生你的气，他是怕你跟嘉措走了！”

“我了解的，阿妈拉，你放心吧，我会让他们好好的。”我拍着阿妈的手，笑着说。

“嘉措脾气大一些，他从小就这样，事事都要占个先。你别跟他计较，从牧场回来去一趟拉萨吧，陪陪他，他毕竟是你的家长啊。”

“好的阿妈拉，你回去吧！”看着婆婆，那么慈祥，眼里透着对我的关爱，看来她什么都知道的。

她用额头碰着我的额头。“路上注意安全，牧场冷，一定要多穿些衣服，别凉着了！”

告别婆婆，骑上马顺着小路翻过山梁，在蓝天下向着远方的绑绵草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