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金针封脑
传说中，金针封脑是一种依靠刺入百会穴，檀中穴等三个穴位来达到封印记忆的目的，以此来让人忘记从前的一种手段。
相传来自西域昆仑。
但因并无人亲眼见过，便被划归为传说的一种。
却不曾想今日会见到。
便是连提剑走江湖的盖聂，都当场怔在了那里，许久才回过神来。
金针封脑，原来真的存在!
当事的少司命对眼前的情况并不知情，眼神越发迷离起来，她踉跄着站起，又忽然脱力坐下，狠狠摔坐在了地上。
墨家众人几乎全部抽出武器提防着她，以防她在耍什么诡计。
唯有盖聂，高渐离和雪女站着一动不动。
金针封脑。
金针封脑。
这个词一而再再而三地从脑海中滚过，看着眼前不断被古老的咒术折磨的少女，三个人的眼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一抹怜悯和悲哀。
雪女第一个冲上前去，忽然得高渐离都来不及阻拦她。
手指飞快地点在她解开不久的穴位上，顺带着重重点在昏睡穴，少司命很快便沉沉睡去。
“盖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安顿好沉睡的少司命，墨家五位头领守在屋外时，高渐离问着一旁坐着抚剑的白衣男子。
盖聂并未抬头，只是沉思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答道，“金针封脑。”
“金针封脑?”高渐离沉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充满困惑，“这种咒术当真存在?”
将木剑横置膝上，盖聂抬眼目视前方，声音中多了一丝难辨的沉痛，“盖某也是第一次见，虽曾多次听说，但都传言这是骗人的话，也未相见。”
高渐离的眉渐渐拧起，他目光冷冷的，只瞅向那道紧闭的房门。
众人陷入沉默。
盖聂心中不解。为何少司命会中金针封脑?究竟是何人为何目的这样做的?
蓦地，他想起高月，那个被月神掳走的少女，前几日听项少羽之言，他们似乎偶遇高月，但那时的高月已是大不相同。面上一块洁白而轻盈的纱巾遮住了大半的脸。
那日他听后也只当高月中了迷心术，并未多想。
今日仔细回忆，少司命和现在的高月似乎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一样的冷漠。
一样的神秘。
一样的无悲无喜。
这个年仅十四五便做了阴阳家长老的少女，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为何要封住她的记忆?
莫名地，盖聂有些同情起她来。想来若非此次需要她的能力来治愈碧血玉叶花，他们还不会有这么多的发现。
心中思绪如浪般翻涌，他面上却仍是面无表情，只有眼底的一丝悲悯暴露了他此刻的情感。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少司命悠悠醒来，盖聂和墨家众人立在榻边，闭口不提要她来的目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少司命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运功，躺在榻上手有些无力地摊开，指尖轻轻勾动，一抹奇异的荧绿色光芒缓缓踱出，慢慢蔓延至那堆摊碎在桌上的碧血玉叶花残骸，那光就似有生命般自顾自地缠绕包裹起那朵花，托至升空，在半空旋转，一点一滴渗透进花的内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朵稀世的奇花就这样互相拼合在了一起，再一次泛起生命的淡光。
碧血玉叶花活了!
盗跖险些脱口狂欢，班大师雪女等人脸上都是按耐不住的狂喜，便是一贯性子淡漠的高渐离和盖聂，也都忍不住松了口气，从嘴角划开一丝笑意。
然而，少司命却是手悄然滑落，再无力握起，刚刚醒过来的她还是有些虚弱的，看着面前明显高涨的气氛，她的眼中是不变的冷漠。
高渐离单膝伏地抱拳道，“多谢少司命出手相助，墨家感激不尽，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少司命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动。
一旁盖聂也往前一步，道，“多谢少司命，盖某送阁下回去。”说完，便欲上前助她一把。
谁知少司命只是抬起头，死死盯着他，眼中冷厉如霜，在昏暗的屋子里，也仍是洞澈明亮。
盖聂无言，他自是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无奈之下，只得淡淡地说道，“待阁下身体养好，盖某定会与你一决高下。”
这次败得很窝心吧…盖聂看她下榻，飘然移动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所有人都没动，只因她用行动表明了拒绝，轻微的簌簌声，眨眼间，少女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逍遥子前辈，碧血玉叶花活了，你快替蓉姑娘诊断吧。”
逍遥子沉默地看了盈盈玉立的花一眼，陡然叹了口气，道，“不是老夫不看，只是…”话未说完，便猛然收紧话头，瞪大眼睛不说话。
盗跖笑嘻嘻地递给他一个小巧的白瓷玉颈瓶。
雪蒿生狼毒!现在城中严密封锁，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似是看出他的疑问，盗跖也不讲明，只是轻笑出声，“不用计较我是从哪里得来的，能救人不就可以?”
逍遥子不再说话，默不作声地接过他手中的瓶子，半晌没有动静。
距离逍遥子将药喂给端木蓉已过四个时差，所有人都是提着一颗心一眨不眨地盯着榻上的女子。
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昔日微若落雪的脉搏也渐渐强劲起来，这是一个好迹象。
在紧张兮兮等待的这段时间，四位墨家头领和盖聂纷纷退到了门外，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盖先生，金针封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雪女双手交叠放置身前，绝美的容颜上异常严肃。
盖聂垂下眼，轻摇了下头，低声道，“在下也只是听说。”
“那还劳烦盖先生向我们说明一下。”眼神冷肃，高渐离清秀的脸上眉头紧皱。
轻叹一声，盖聂微微坐直了身子，眉峰微蹙，沉声到来，“相传金针封脑起源于西域，而并非中原，主要便是以三根银针封入百会穴，檀中穴等穴位，以此来强迫人忘记之前的事，金针插入脑部的深度不同，产生的效果也不同，少司命头顶的三根金针已几乎全部没入，她的昏厥应该就是金针封脑的影响，一时间记忆产生混乱。”
一番话，让在场的四位头领全部陷入了沉默，良久，雪女才幽然开口，“谁做的?为何要让她忘记?”
“东皇太一。”盖聂淡淡道，“虽然不知他是从何修得，但只可能是他，少羽前不久说他与天明偶遇到月儿，与少司命的状况差不多。”
“天哪!”雪女倒抽一口凉气，以手掩口，面色震惊。
他们不敢想象高月现在的处境，他们甚至不知下一次若与高月相见，究竟是敌还是友。
正想着，房中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轻咳，守在门外的人自是一惊，反应过来后齐齐冲进房中，一进门，便全都惊愕着僵硬了表情。
连视线都被冻住了。
最后，还是盗跖先回过神，嘶哑着激动了很久的嗓音颤颤地唤了一句，“蓉…蓉姑娘?”语气仍是疑问，他不敢相信，那个已经睡了几个月的女子竟真的醒过来了!心中疑似被几匹马踢了一般，惶惶然悬挂欲坠。
端木蓉吃力地转动脖颈，看见众人后，微微翕动着嘴唇，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字，“水…”
这下墨家人才终于是反应来了，听到她的声音，他们似乎终能确定端木蓉是真的醒过来了，班大师和大铁锤忙抢着去给她拿水。
她睡了太久，喉咙定是十分干燥，即便不懂医术，也应该知道苏醒过来的人第一件事，通常都是要水喝。
盖聂没有动。
模模糊糊的视线终于清晰，第一眼便见到了那个持剑的白衣男子，端木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见盖聂尚自移走视线看向别处，她动了动干干的喉咙，一股摩擦的痛感蔓延在颈部，她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动。
喝下班大师递过来的水，喉间立时便舒服很多，咽下最后一口水后，她仍有些力不从心，半靠在墙上，望着坐在榻边替她诊脉的逍遥子，低声淡淡道，“多谢逍遥前辈救命之恩，端木蓉定将铭记在心。”
逍遥子“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表情愉悦而慈祥，“这说的是哪番话?救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端木姑娘，实不相瞒，我在救你的时候可从未想过想要你报恩。”
轻点下头，端木蓉闭上眼不再说话。
而盖聂，自然是未曾主动与她说过一字。等到离开的时候，也是干脆利落地转身便走。
这不禁让她迷惑。
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雪女自以前开始，便和端木蓉关系亲近，和高月一般，亲昵地称她一声‘蓉姐姐’。
这遭端木蓉终于是醒过来了，雪女更是每日每夜守在女子榻前，半步也不肯离去，难得话多地和她东扯扯西唠唠，犹如一只刚刚接触新鲜事务的幼童。
淡淡看着眼前显得异常兴奋的绝美女子，端木蓉罕见的深紫色瞳中闪过一抹宠溺，似是看着自己的妹妹，叽叽喳喳和自己闲聊着，虽说内容平淡，却也感觉幸福非常。
这种感觉，莫过于家人了吧···心中有些欣慰，她轻声开口打断了雪女的话，“你总在我这里，小高怎么办？”
雪女耸了耸肩，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眼中满是盈盈笑意，她伸手握住端木蓉的手，用力捏了捏，脸上却是不可辨析的正色，“眼下定是蓉姐姐最重要了！”
嘴角勾起一丝笑，端木蓉心中轻叹一声，却又不知为何而叹，她垂下眼盯着雪女与自己交握的手，只不到半刻，便忽地抬起头，仿佛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般，猛地蹙起秀气的眉头，急声询问道，“对了，阿雪，那一战结果如何？”
她眼里满含期待，雪女却惶然低下头，脸上一丝浅浅的悲伤划过，一如陨灭的蜡烛，眼里明灭的光也黯淡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端木蓉愣了，不解为何她在听到这个问题后会有如此反应。是败了吗？还是出了什么其他的状况？雪女不说，她心中更急，却又不敢妄加猜测，这个结果有太多的可能，她怕自己接受不了事实。
有谁受伤了吗？他？
白色的身影从眼前打马而过，只不一瞬，便飘然消散在脑海里，她微皱起眉，心中暗讽自己又在杞人忧天。
其实那日就算自己不逞英雄去替他挡住这一下，以那个男子的身手，或许是可以凭借自己避开的，如此说来，自己倒还真是画蛇添足，螳臂当车了。
“卫庄败了。巨子击退了他。”雪女低着头喃喃，没有看见端木蓉眼中一瞬间放出的光，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道，“只不过，巨子在来之前中了阴阳家大司命的阴阳合印手，我们没能救他，渊虹剑也断了，天明被巨子选为新任巨子···蓉姐姐！”正说着，偶然抬起眼的雪女发现端木蓉怔怔地盯着前方，神情是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惊恐，甚至还有一丝难辨的哀伤。
渊虹断了？
渊虹断了。
端木蓉在心里轻声问自己，然后又回答了自己，只是在那一刻，她不知胸口涌起的那一股酸涩感是什么。
那个仗剑为生的男子失去了他生存的依靠。
剑客失去了剑，与医者失去了善良是一样的，只有善良才会从医，才会想要去拯救生命。而剑客若是没了剑，等待他的，必定会是千刀万剐的死亡。
要怎么办才好？
————————————————————————————————————————
相对于室内的阴暗潮湿，室外倒是万分晴朗惬意，微风徐徐，末尾打到轻飘飘的叶子上，叶片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像是好听的节奏，萦绕在空中，更是舒爽非凡。
端坐于一棵树下，盖聂手捧着木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剑身，发出咔咔的混沌声。
只是不像渊虹那般锋利。
他凝视着木剑略显浑厚的刃，目光中一丝不甘闪过，却也是稍纵即逝。
剑客没了剑，还可称作剑客吗？
他有些自嘲，不自觉地抬头望向面前的小房，心里渐渐烦躁。
端木蓉初醒，身体尚虚，不可长途跋涉，然而时间也是耽搁不得的，天明已离开多日，直至现在还没有消息，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但眼下这般境况，也不敢轻易外出搜寻，秦兵和阴阳家的人可以说是无处不在，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怕不死也会伤个不轻。
如此看来，现在还是摸清外界的形势最为重要。
所谓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
此言并非妄语。
他去看过端木蓉几次，每次都没有带剑。替她熬了药送去，看着她喝下，前些日惨白如死的脸上也慢慢恢复了些血色，起码看起来是个活人了。
二人很少说话，少有的几次对话，也是端木蓉询问一下墨家现在的情况，然后盖聂简单道来。
简单得不会再简单的对话，让人觉得傻子也能懂。
但他却从未和她提起过渊虹的事。以她那般性子，说不准会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实在是担心。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敢说。
他明白心里有些情感已经破土，他有些惊惶，但无论怎样惊惶，那股子不想让她出事的心情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至少这点他是肯定的。
时若流沙，一转眼已是过了半个多月，端木蓉的身体已基本恢复，墨家众人便开始着手准备，随时准备离开这里，前往寻找天明少羽等人。
雪女和端木蓉搭理好自己行囊后，步出室外，一眼望见端坐于廊下的盖聂和立于其旁的高渐离，二人脸色皆是冷肃，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雪女面色一沉，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松了握住端木蓉的手，轻步上前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渐离沉吟一下，沉声开口道，“丁掌柜被李斯抓了。”
绝美女子目光陡然震惊，讶异一闪，失声道，“丁掌柜?怎么会?那里隐蔽很好，是暴露了吗?”
“丁掌柜被抓了?”随后而来的端木蓉反问道，眼中也是有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小高，怎么回事?”她的目光从高渐离严肃的脸上移动到旁边坐着的盖聂身上，男子一脸冷峻漠然，看不出莫名。
顿了片刻，盖聂终是淡淡说道，“该是墨家出了什么问题，使得据点暴露了。”
“你是说···墨家内部出了奸细？”端木蓉看着目光正正盯着剑身的男子，一字一字道。
盖聂抬眼看了她一眼，尔后目视前方，面色有些微的沉重，过了片刻，回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只是···”他顿了一下，见三人皆是一副急急的神情，便又接着道，“也有可能他们抓走丁掌柜只是一种怀疑，尚无证据，若是我们心切出手，万一中了他们的下怀，便是得不偿失了。”
一语言毕，四人全都沉默下来，久久无人开口，心中都暗自思索该如何是好。
然而，此时的盖聂心里却还有着另一个算盘，但这也只是他自己的猜测，不敢确定。
如果不是内部问题或只是假设，有没有可能是被人跟踪发现，随后报官？
搁下手中的剑，起身随意提在身旁，他转身对高渐离冷声道，“眼下还是提防着弟子们，至于现在五位长老和在下，身边至少随一个人。”
高渐离和雪女点点头，端木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终是点头称是。
将五位长老全部召集到一个房间里，这并不是难事，很快便来齐了。
盖聂环视着房间里的人，沉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其余的人也都是觉得言之有理，纷纷赞同他的主张。
两人一组是最好分的了。
盗跖和大铁锤。
班大师和徐夫子。
雪女和高渐离。
剩下的端木蓉和盖聂，却是久久没能出声。端木蓉不语，盖聂也不言，只是僵持着，尴尬不能。
半柱香的功夫，盖聂终还是看着端木蓉凉凉的神情，有些无奈，但也有些决绝，有些事，是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自己的做法的，为了自己好，也为了别人好。他轻声但坚定地道，“端木姑娘和小跖他们一组，在下和小高他们一组，如此也好照顾些。”
猛地抬起头，除去端木蓉，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白衣男子，而盖聂却是无言地移走目光，握紧了手中的剑。
端木蓉眼中湮灭的光太过清晰，似是散落的烛火，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瞳孔里，烫得他的胸腔零零落落地疼。
但他只能自己在上面涂上一层冷霜。
黑色的身影闪过脑海，夹杂着孩童爽朗天真的笑，盖聂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在何处停留，该割舍什么。
或者什么时候该割舍。
“你这家伙，和蓉姑娘两人一组怎么了？刚刚不是说好两人一组？为何此刻又变卦？”依旧是盗跖在为紫衣女子打抱不平，神情忿忿，口气不满。
和他对视一眼，高渐离和雪女全都沉下目光不语，盖聂的做法，他们不是不能理解。换做是他们，该是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吧。
不是不阻止，而是没有阻止的理由。
想必蓉姑娘，是会理解他的。
那种“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决断和坚定，又岂是儿女情长可阻拦的？
没有再看向端木蓉，盖聂沉默走到门口，与端木蓉擦肩而过，一瞬间握紧手中木剑，咯咯几声，似是木头变形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前方的路，也知道那必定不是个平坦顺畅的未来。
甚至连尽头有没有路，都是个未知的谜团，他只能提剑走下去，行走江湖之人，结局必定不会好过，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便是被更加强大的对手杀死，曝尸荒野，安逸离世，不符合他们的命运。
他们都杀了太多的人。
杀一人，攒一怨，聚一魂。
若是没有生死相随的两厢情愿，又岂能随意沾染情爱之事？
步至廊下，盖聂仰头望天，硕大的日光映入眼帘，晃得他眯起眼，琥珀色的眼中深邃如海，却也沉重如山。
他是杀手，她是医者，注定异人不同路，又何苦要彼此纠缠？不如快刀斩乱麻，便是做朋友，也是难的。
相识相知，便是最大的奢侈。
“他···他···他···那个混蛋！”盗跖在盖聂的背影消失在合上的门扉后，跺脚狠狠骂道，快步走到端木蓉面前，认真而诚恳，“没事蓉姑娘，那个家伙不管，我们管你！我盗跖的命是你救的，自然是拼死也要护得你周全！”
“嗯。”迟疑片刻，端木蓉讷讷地点下头，眼神淡淡地盯着地面，罕见的深紫色瞳仁中禁锢的粼粼波光。
雪女和高渐离有些担心地互望一眼，神情都些微地忧然。
端木蓉对盖聂的情意，纵使之前不知不晓，但经过这么久的时间，难免互相聊天，也都略知一二，尤其是雪女二人，更是心知肚明。
此番，盖聂如此决绝冷断，纵是端木蓉可以释怀，其他人也都会看不过去吧。
“蓉姐姐。”雪女小声唤道，轻步上前，微微握住紫衣女子的手臂，刺人的凉意透过指尖凉到了她的心里，“蓉姐姐，你的手好冰，我扶你去休息吧。”彻骨的冷让她到了口边的话又滑回到胃里，只好借着她大病初愈的由，让她离开，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或许，会需要她这个倾听者。
拉了端木蓉的手，雪女不容分说地将她拉出，回头俏皮地给了高渐离一个鬼脸，也不管盗跖等人，出了门去。
端木蓉却好似无事般，在雪女拉着她小步疾走的时候，轻柔地道，“阿雪，慢点，走太快对身体不好。”
“蓉姐姐，你···”雪女顿下脚步，回过头有些忧虑地看着紫衣女子，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她有点不安。
轻轻摇了摇头，端木蓉恢复冷淡的表情，直视前方道，“没事，这样挺好。”深紫色的眼瞳中映着明朗的日光，到了深处便沉没在一片无声的寂静里。
这样的决定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早就该想到的，所以方才在他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刹那，仅仅是有些讶异，而后便是胸口一阵巨浪击石地支离破碎。
仅此而已。
她游离着视线，最终看进雪女通透干净的眼中，终是淡淡问了一句，“呐，阿雪，江湖究竟是怎样的？”
（第二回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