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禹跨进了殿门，便看到了莫凝曦。
她正在看书。
观文殿的书籍很多，这里是前殿，其中大多是些普通的书籍，因此并没有借阅的限制。莫凝曦此刻手上捧着一本佛宗的《如是语》，正在看得出神。
观文殿的殿门大开，阳光照耀进来，莫凝曦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娴静而典雅，可透过淡淡的晨光中，却又透着那么一点点的孤独和倔强。
“凝曦。”萧禹轻声的呼唤了她一声，莫凝曦便应声抬起头来。
他们彼此相望。
“你来了。”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出这句话，又同时闭口，然后又同时笑了笑。
“这么早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萧禹眼睛的余光看见莫凝曦的身边还放了一个大大的包裹，脸色变了道。
莫凝曦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萧禹，她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只是一直定定看着他。她的目光仿佛是一把温柔的刻刀，要把萧禹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可萧禹却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心中寒气直冒，只觉得背后渐渐有冷汗渗出，暗自想道难道魔族的身份被她识破了不成，他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可并没有感受到自己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他心中疑虑，便故意把眉头一皱，做了个鬼脸道：“怎么着了，莫大夫，莫非我这张脸上长花了不成？”
莫凝曦看到他滑稽的模样，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故作正经的点了点头终于开口道：“正是，你的脸本身就一朵花儿呀。”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萧禹装作苦着脸，看着莫凝曦笑得开心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笑个不停，可笑着笑着，萧禹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她和莫凝曦相处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见她这样开心的笑过。
莫凝曦笑弯了腰，似乎终于笑得有些累了，停了下来她稍稍喘了口气道：“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她醒了。”莫凝曦咬了咬贝齿，注视着萧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她醒了？”萧禹下意识的念了一声，然后很快的反应过来，他的心就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你是说婉儿她……她醒了。”他的语音开始变得激动，手也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莫凝曦盯着萧禹的眼睛，看着他高兴的模样，脸色微微的苍白起来，她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不错，其实前些天韩姑娘便醒了，只是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所以……我也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莫凝曦忽然莞尔一笑道：“其实，也是韩姑娘不让我告诉你的。”
“为什么？”萧禹有些纳闷的道。
“你去见了她，自然便会知晓。”
“我这就去。”听到韩婉儿醒来的消息，萧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他转过身，便向着大门外走去。
莫凝曦看着他的背影，嘴巴一张，似乎有话要说，可看着萧禹这般激动的模样，便又闭上了嘴。
说走就走，可萧禹的脚步刚刚迈过大门，然后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他转过身，发现莫凝曦还坐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甜美笑容，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
“凝曦……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莫凝曦依然微笑道：“不了，这两日我都在韩府上，你一个人去便是了。”听到莫凝曦的这句话，萧禹宛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了尾，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虽然一直不太想面对这个问题，可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便只有勇敢的解决它。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韩婉儿醒来后，他和莫凝曦又该怎么办。
这是一段美丽的故事，他们三人谁都没有错，若是真的又错，那么便是错在了命运的无情。
他大踏步的转过身，走到莫凝曦的身前，然后伸出手去，便要抓住她的手，他的目光炯炯，用不可置疑的语气对着莫凝曦道：“凝曦，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相信我。”
他的脚步再也迈不动，看着莫凝曦的眼睛，那双眼睛虽然平静，可是他却能感觉到在双平静之下该是一颗怎样不平静的心。
莫凝曦看着萧禹的眼神，莫凝曦笑了，开心的笑了。
她能感受到萧禹的一颗心，她明白他，也相信他。
那便够了。
她从大包裹里取出一个小包裹，递向萧禹。微笑着责备道：“你说什么傻话呢，对了，这里还有我为她准备的药石，你也一并带过去把，方子我已经写在里面了，只要按时服用即可。”
“怎么了？快去吧，今日的药方便在里面，你快快送去，让她服下，时辰若是不对，药效可是要大减的。”萧禹手里拿着药石，虽然心里面隐隐觉得莫凝曦的今天颇有些反常，但莫凝曦既然这么说，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在她一再的催促下，便出门而去。
他边走边回头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莫凝曦点了点头，把手中的东西尽数传递到了萧禹的手上，然后便用力推了推他道：“我知道，去吧。”
萧禹点头转身，正要迈步欲行，却又听到了莫凝曦的声音：“慢着。”
他疑惑的转身，只见莫凝曦走上前来，她摘下随身携带的手帕，先是轻轻的为他擦去了头上残存的少许汗珠，然后再好好的整理了下他稍为凌乱的衣领。
这一切她做的极为仔细，也极为认真。
一切做完之后，她看看萧禹，极为满意的点点头，笑着道：“可以了，快些去吧。”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无比，萧禹看着她美丽的脸庞，然后便忍不住在她的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
……
……
萧禹便这样走出了观文殿，走下山去，踏上了去定北候的路。
莫凝曦站在山崖上看着萧禹渐渐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她再也笑不出来，她用力的抿着嘴唇，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然后那豆大的泪珠儿便一滴，一滴的滴落了下来。
那是难以抑制的悲伤。
仅仅短短的片刻功夫，她已经是泣不成声，无边的痛苦包围了她，撕碎了她的心，她的灵魂。
一个姣好的身影走近了她，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安慰道：“少主，别哭了。他是一个帝国军人，你和他之间，注定了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现在离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四月的风，吹皱了山上的池水，青山绿水，绿树红花，到处都弥漫着春天的气息。
可是莫凝曦的心里，却已经没有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