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闸门被忽然打开,某些隐藏在最深暗处的片段突如其来地涌现,与眼前的一切交错混乱、迷离闪回,如浮光掠影里的梦境,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幻。r
连初竭力压制住那些让人心慌的思绪,作出全情投入的样子。若是让殊城察觉到此刻自己心中所想,他非气疯了不可。r
她暗暗一咬牙,用力翻身,置身其上。水波乍然翻涌,两人沉入水面。r
殊城一惊,下一刻,连初已倾身吻住了他……r
美人分水而来,海藻般四散的发,青丝若情长,牢牢缚住了他。r
四面八方的水压迫而至,呼吸停窒、心跳停滞、世间纷扰的一切亦消失。唯余彼此纠缠的唇,紧紧相拥的身,抵死燃烧着的欲望。r
狂涛席卷……窒闷、压抑、爆炸般的痛苦并着极致、酷烈、无上的欢潮。r
濒死一刻、破水而出——r
过了许久,他从水中起来,抱着她走到一旁的软榻上。拿起浴巾慢慢将她擦干。连初温柔的笑,拿过浴巾也一点一点帮他擦：透湿乌黑的短发、深邃晶亮的眉眼、英俊性感的下颚……r
她唇角的笑弧越来越大,殊城忍不住也笑起来,捏捏她的鼻尖道：“没想到你会这样,真是个疯女人。”r
“你不喜欢？”r
他叹气：“不喜欢？你明知道我喜欢的要命对吧？连初……我爱你。”r
连初抱住他靠在他肩头,“我也爱你,或许没你爱我那么多,但肯定比爱我自己更多一点点。”r
殊城,没什么能让我再次辜负你,无论其他的人或是我自己,无论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也无论某些扰乱人心的感受和记忆。r
无关誓言和责任,也无关道德和恩义,只因,看你难过是世界上最煎熬的事情。r
亲爱的,我爱你。r
这一夜,极尽疲惫却安心,连初躺到床上就睡了,临睡着前挣扎地睁开眼回头问：“殊城,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我去给你热一热。”r
殊城微微笑笑按下她,“睡吧。”r
连初闭上眼,触枕即睡。r
殊城看着安睡的连初,若有所思。r
腹内确实饥饿,他却没有吃东西的欲|望。点燃一支烟,想了想,又摁灭。睡下,将背对着他的连初翻过来,轻轻抬起她的头,手臂穿过,微微收拢,自然而然地将她揽入怀中。r
她蹙蹙眉,迷迷糊糊在他怀里动了动头,“压着了。”r
“不要紧。”r
她便又靠近些,偎在他胸前又睡着了。r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心情愉悦。连初梳着头,镜子里的容颜格外的姣丽明媚。r
殊城躺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瞧着她,故意问：“怎么一大早就笑得这么春风荡漾？是不是有什么好想法？说出来,咱们好实践实践。”r
连初故意叹了口气：“哎,实践也没有用。”r
“什么意思？”r
“就是说,即便主角还是那两个人,也不见得能再做出昨晚的那种效果。”r
殊城脸色渐渐难看,“你是说我再没那个能力了？”r
她眨眨眼：“我是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那种感觉太强烈了,一次足够,次次都那样我怕心脏受不住。”r
殊城忍俊不禁,走过去将她的椅子转过来,半跪在地上亲吻低头她的左胸房,“我知道这儿很强韧,没问题。我们时间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好时光,比昨晚棒得多,我保证。”r
连初不禁情动,低头拥着他：“当然、当然。”r
两周后,一切布置妥当。r
殊城将一幅地图递给韩东,“明天晚上十二点钟你到这个地址,我安排你上船。”r
韩东心中不禁一阵暗暗的激动,没想到这招无奈之下的险棋居然真让自己绝处逢生!他说：“裴总,谢谢你。你放心,我说过的事绝对能够办到。”r
裴殊城慢条斯理地说：“这个不是重点。”r
韩东一愣,转念过来道：“那件事情也请放心,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提起那条船上的事情。”r
殊城唇角噙起一丝缓缓的笑意,“但愿如此。”r
说罢,殊城准备起身离开,韩东忽然叫住他,冲口而出：“裴总,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r
“什么事？”r
韩东张开嘴,过了许久,又叹了口气道：“算了,没什么事。”r
殊城蹙蹙眉,也没多问,道：“那么到时候见。”r
说完转身离开。r
傍晚,韩东悄悄潜到梅山脚下的一所高大典雅的别墅附近。r
别墅的花园里开满了四季蔷薇,女主人应该在厨房里做着晚饭,一个小女孩蹲在院门口玩。r
韩东慢慢走过去,想看得更清楚些。r
那是他的女儿,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已经长这么大了,侧脸的轮廓真像阿颜。r
他偷偷去找裴殊城之前看到过他们三人在一起,他听见祁连初叫她：“溪亭。”r
溪亭!还有什么疑问呢？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r
他想过提出带她一起走,可自己此去前景渺茫、生死难料,怎么能把她带在身边？裴殊城应该还不知道她的身世,如果自己贸贸然说出来,恐怕之后他们对溪亭也不会再那么好了。r
他正想离开,那个小女孩忽然一偏头,瞧见了他。r
她也不说话,脸上也没有惊讶的表情,只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而沉静地打量着他。r
看着那双眼睛,他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走过去,蹲到她面前,沙哑地问：“溪亭,你在看什么？”r
“蚂蚁搬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不是叔叔的朋友？他现在在哪里？”r
叔叔？韩东想到她说得是谁,不禁苦笑一下,“蚂蚁搬家啊？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看。”r
他低头,只见一列小小的蚂蚁驮着粮食整齐有序地往前爬着,仿佛它们不是蝼蚁,而是一个神气的列队。r
他心中浮起一种奇怪的消逝多年的感觉,他想了想,才想起那个词,原来那叫做温暖。r
“溪亭,你看见那个大个子了吗？那是它们的将军。”他指给她看。r
溪亭忙低下头看,他看着她细细的颈弯轻声说：“它带它们回家了,我也会带你们回家,你,还有你妈妈。”r
溪亭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的眼里有些她看不清楚的东西,好像很开心又好像很难过似的。r
这时屋子里传来连初的声音：“溪亭,吃饭啦。”r
她也起身喊：“噢,知道了。”r
她正想回头给那位奇怪的叔叔告个别,却只看见那个男人远去的背影。r
窗台前的连初也正好看见那一幕,那个高瘦的侧影,分外熟悉。r
她问走回来的溪亭：“溪亭,那个人是谁？”r
溪亭摇摇头：“不认识的叔叔,不过他知道我的名字。”r
这时,那个已经走远的身影又回头看了这边一眼：没有错,韩东,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