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高阳总会时不时的一个短信，或是简单的问候，或是有些新奇的笑话，显示着自己的存在，却也不招人讨厌，这个男孩够聪明，也颇有分寸，似乎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这是凌云的直观感受，但高阳从没提起自己的家庭，凌云也不好去问，更不方便去跟刘灿打听。自己还没答应做人家女朋友呢，贸然去打听人家的家庭算怎么回事，也太世俗了吧，虽然很想知道。
凌云想如果自己问，高阳应该是乐意告诉自己的吧，但现在还没想好，又何必凭空给他希望？
几天以后，王纪平交代凌云修改两份合同。凌云一看，都是跟华科公司代理合同范本，其中一份标注正是四川省的区域代理；而另一份，则是贵州的代理，签合同的单位是岳溶溶的公司。
凌云看着这两份合同，有些愣神，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怎么会多冒出来一个贵州呢，还是以岳溶溶的公司名义签的。
“王总，怎么多出一个贵州代理呢？还是岳总的公司签。岳总，自己做？”岳溶溶的公司本就没几个人，现在又完全并入了王纪平公司里，是以凌云有此一问。
“贵州是岳总主张签的。借用咱们公司贵州办事处的力量做业务，岳总和贵州办事处沟通过，李文梅很有兴趣，也觉得可以做，所以这次就一起签了。”
“华科以前在贵州没有代理吗？”凌云奇道。
“有，但做的不好。刚好这批和四川一样，合同到期，就跟原来的停了，和咱们签了。”
“咱们，不是和岳总的公司签吗？华科也知道咱们和岳总是一块的？”凌云接着问。
“他们正是因为知道岳总在和我们合作，才愿意把贵州给岳总签的。”王纪平顿了一下，接着说：“包括山西，他们也知道是我们和岳总一起做的工作。”
“哦，这样啊！他们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凌云感慨了一句。
“确实很灵通，他们连你都知道。”
“什么叫连我都知道？”凌云没听懂。
“就是说他们知道你啊。知道在山西的业务，有你拼力厮杀的功劳啊。”王纪平笑着揶揄凌云，但语气里满是赞赏。
凌云一脸不相信：“不能吧！华科那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知道我做的那点事情呢？”
王纪平认真道：“是真的。你还别不信，当然也是山西的事情，这次有点特殊。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山西的业务，我们能拿下这几个地方，实在是不容易。华科自己都没报什么希望。因为这次的竞争非常激烈，完全不是产品本身的竞争。”
“什么意思呀，还牵扯到很多方面？”
“不是牵扯到很多方面，是牵扯到很高的层面。”王纪平坐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接着对凌云道：“既然说到这儿了，也跟你好好说说。今天我们去华科谈的时候，华科那边负责四川区域的经理本来还在犹豫，说有好几家都想做四川的代理，聊着聊着，结果他一听说山西项目是咱们做的，马上就向上汇报，说是做山西市场的人来了，想签四川。结果他们主管业务的副总直接就跑到会议室来见我们，没费多少口舌，不仅当场确定把四川给了咱们，还主动问咱们在其他哪个地方关系也比较到位，可以一起考虑，结果我们一沟通，就打算把贵州也签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番奇遇，凌云也笑着问：“山西到底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他们这么看重咱们？”
“你还别说，山西项目，咱们真是无知者无畏。我要早知道是那么个情况，我都不会接这事。”王纪平继续自我感慨着。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别卖关子，说来听听呀。”凌云的胃口也被彻底吊了起来。
“先说中标的三家，海科、裕龙和咱们代理的华科。其实这个市场是裕龙主导的，原本他们计划着，只取两家。定的就是裕龙和海科。而且裕龙和海科在中标前把市场都划分好了，海科在除了太原外的10个地市中任选三个，剩下的就是裕龙的市场。咱们是一点边都沾不上。”
“不是招投标吗，怎么就能保证他们两个中标？”凌云不服气的问道。
“中国的招投标不就是那么回事么，想让谁中，谁就能中。”王纪平轻描淡写道。
凌云撇撇嘴：“那既然是裕龙主导的，为什么选海科，不选咱们的呢，华科不是比海科品牌及质量都要好很多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但我想，可能正是因为华科和裕龙品牌不相上下，所以才被舍弃了。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品牌，不如找一个差一些的更能牢牢的掌握主动权。”
“那他们就不考虑用户的感受了？”凌云气愤道。
王纪平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凌云，似乎在说：你是不是傻呀？
凌云也觉得这话说得毫无分量，接着说：“他们想得够美的。”
“那么一大笔钱放在那里，谁要有那个能力都想拿。无可厚非！”王纪平情绪上一点波澜都没起。
凌云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裕龙怎么就有那么大能量？按说他和华科旗鼓相当，他能做到，华科应该也是能做到的啊！”
王纪平摇摇头：“你还没明白呀？山西这次不是做产品，也不是做品牌，做的是关系！裕龙动了中央一个来头很大的关系，山西省省上都得买账，你能想象吗？就这么一件事情，山西省是省委书记出面替裕龙跟各方协调的关系。”
省委书记啊？那是蛮大的，但具体大到什么程度，有多么厉害的能量，凌云并没有直接的感受，所以也没多大惊讶，不过看王纪平说的煞有其事，估计也挺严重的吧。
“那怎么后来又变化了呢？”凌云问出了关键的疑问。
“这就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了。他们看重了这是一笔捐款，钱好挣，想一下子都给吃了。但正是因为捐款，捐赠人最有发言权。香港捐赠人的委托人据说一直在山西，对他们的招投标流程提出了质疑。但当时木已快成舟，也不好大规模更改，加上裕龙也是国内知名品牌，所以也没全部推翻，双方商议的结果是增加中标企业，就这样，我们凭着华科的品牌信誉和质量被选中了。”
“那咱们确实够玄的。”凌云点头说道，转念一想，不对啊！又问：“这么说来咱们并没刻意做什么啊，那听您说华科公司看见您跟看见财神爷似的，没道理啊！”
“接下来就是后面的事了，这才是关键。”王纪平接着卖关子。
凌云无奈，您这是有多兴奋，以为自己说书呢？
看着凌云直翻白眼，王纪平呵呵笑着：“省上咱们是中标了，但接下来就是地市选用了。你想想以裕龙的关系，随便找人给下面打打招呼，让咱们空欢喜一场，到最后颗粒无收，还是按照他们划定的格局分配市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凌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是这么个道理。”
王纪平也意味深长的说：“当时啊，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华科。而且从裕龙内部得到了确切消息，他们也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加个中标企业，给捐赠人一个交待。市场选用他们就可以只手遮天，还能把理由推给下面，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从裕龙内部得到消息，华科在裕龙有间谍啊？”凌云忽然问。
王纪平被凌云的关注点问得一愣：“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们总有他们的办法的吧。”
“哦，先不管间谍了。那为什么咱们又成功了几个地市呢？”
王纪平哭笑不得，是你硬生生打断我的话，提起的间谍好不好？这小姑娘的思维也太跳跃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给她解释：“这也正是华科惊奇的原因，他们也搞不明白我们怎么就成功了。之前他们也问过岳总，但是岳总也没跟他们多说，只说我们也动了很多关系，做了很多工作。所以他们也没得到太多的有效信息。今天在华科，他们缠着我们就想彻底弄明白这个问题，甚至问我们找了哪些人来办事，只可惜，这是商业秘密，我也没告诉他们。”王纪平说到最后，狡黠地笑了笑。
凌云心想，只怕人家真知道了，就不会那么放心的把四川贵州交给你了。这个其中，岳溶溶和王纪平肯定是夸大了他们的努力的，不过虚虚实实，这本也是商场常情。
“还是那个问题，咱们怎么就成功了呢？怎么就没被裕龙把路给封死呢？”
王纪平想了想说：“这个问题他们不明白，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我大概猜出了点原因。”
“什么原因呀？”凌云奇道，还用猜的？
“只能说是福祸相依。裕龙找了那么大的来头，虽然一句话就起作用，但你不能让省委书记去给每一个小小的教育局长打招呼吧。还得从上到下一级级的托人传达，而这其中又不乏各种利益博弈，力量错综复杂，再加上领导们都忙，时间有限，有时候一个不在意，也没太把这件小事当回事，所以被我们钻了空子。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当初我们说得好好的地方，后来又改变了。可能这就是唯一的原因了。”
凌云想想，也对，除此之外，也没其他的解释。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运气好。然而下一瞬间，凌云忽然想到，如果真是这样，会不会对方海宁造成不好的影响，上面肯定也有人对方海宁打过招呼吧，他帮了自己，会不会影响上级领导对他的看法？
一时间，凌云心里又莫名地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