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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四十四桥刀


煦和岭风色秀丽,常有游人青客,墨客骚人游吟于此。

陆梨既不是墨客,也不会吟诗作画,就连书法也是一塌糊涂。

他到煦和岭的时候,就连那二十文钱也被花得一干二净。

陆梨来到这里为的并不是岭上的青山或是溪水的宁静,他在山脚便停住了。

【煦和岭孙家惊鸿门】这个名号,若江湖上有人不知道,那这个人的的确确应该做个读书人。

但是即便是读书人,也不会没听过【孙家惊鸿门】的事迹。

惊鸿门门主孙兴智家财万贯,出手大方,门下门客如云,孙兴智向来来者不拒。

门主收纳惊鸿门下众多门客,虽无考验武功智谋,但即便是惊鸿门下最末尾的门客,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气。

而陆梨却没有。

陆梨没有,但不争刀有。

当陆梨打开麻布包裹着的刀鞘,取出那柄并不锋利的刀的时候,眼尖的管家很快地禀报给了门主孙兴智孙老爷子。

大厅两侧都站满了门客,能站得了厅堂的门客,也都不会是泛泛之辈。

孙老爷子坐在正对大门的紫檀木床上,犹如一尊大佛般,庄严不可侵犯。

他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名白衣人,左边那人很瘦,却并不矮,他的手似乎永远藏在长长的衣袖中,而头却时常注射着自己的脚下。陆梨站了半晌也不曾见过他抬头。

而右边那人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他的肌肉发达,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要被撑爆一般。陆梨看了他三眼,每一眼他的站姿都不一样。

孙兴智左手边那男子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少女,估摸约十八九岁,陆梨虽然久居珍馐阁中,但他却能看出这位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毕竟当陆梨看着她的时候,她的脸红出卖了她自己。

“不知这位大侠此次来我门庄有何贵干?”陆梨并不是甘当门客的人,孙兴智阅人无数,岂会看不出来?

孙兴智声如洪钟,言语干练简洁,并无丝毫客套,陆梨却绕起了弯。

“听闻贵庄十日前,门下有一位高手命丧断魂岭,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孙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正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此时孙兴智整齐的鬓角显得有些发白。

“孙掌门节哀,请恕陆梨唐突,令公子是否死于谢衣之手?”

“是又如何?”孙老爷子问。

“实不相瞒,谢衣正是在下已判门的师兄,虽然他大逆不道被逐出师门,但家师依旧按照师门惯例,让他带走了阁内珍藏的宝物,也使得他在江湖中无恶不作,滥杀无辜,家师为此痛心疾首,自责之心渐涨。因此此次下山,陆梨必定要取谢衣性命。”

“年轻人,你还有大好前程,何必去送命。”孙老爷子身子向前一探,道,“你看看我厅堂之上,哪个不是江湖好手?但我很清楚,我惊鸿门三百七十八个门客,没有一个人,能在谢衣手上交个五十招。我老头子是老了,要是我现在有你的年纪,姑且还能打个平手。”

“很简单,我只想借用令公子的遗体一观,谢衣的性命不在话下。”

陆梨的话中很有自信,孙兴智当然看得出来,但是他却并不能轻易相信。

“我知道你的不争刀,但是我却不知道你。你的刀法如何,功力几多,我想在座各位都不会知道。”

“陆梨久闻惊鸿门孙老英雄一枝长槊万夫莫敌,更有家传【惊鸿槊诀】擅取人性命,陆梨此次正想向孙老英雄请教几招。”

孙兴智捋了捋胡子,笑着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老夫见得多了,老夫从来不会推拒后辈的邀请,那老夫得罪,敢问你的不争刀,如何争胜?”

陆梨拔出刀,四尺半长的刀,柄便有一尺半长,无锋无镡,更是稀奇。

“刀虽不争,但人不可无胜,我这套刀法,唤做【四十四桥刀】,有四十四招刀法,恕我狂妄,孙老英雄应该没法逼我用出十招。”

孙老爷子大笑了三声,道:“年轻人就该狂妄如斯,此时不狂更待何时。”孙兴智一挥手,大声一喝:“拿槊来。”

江湖中用槊的人不多,而以槊出名的更少,孙兴智便是其中之一。

孙兴智的槊,长六尺三寸,头呈两刃宽刀,尖如长矛,槊头重而杆轻,重可劈砍刺挑,轻可打穴压制,可攻可守。

还没等门客安静下来,钢槊已经送到了孙老爷子手中。

“请!”孙老爷子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道。

“请!”陆梨左手持刀,三只手指倚着刀柄尾部,两只手指松开,身子向右斜侧,刀略藏在身后。

孙老爷子定睛一看,稍有疑惑道:“你这捉刀法我确实不曾见过,不知其中有何奥秘?”

“这招唤做【藏海】,请指教。”

“海纳百川,海有尽而天无垠,我这槊法又名【天刀】,出招吧。”孙老爷子说罢,左右手先后一抖,长槊如弦箭勃发而来,有若天外之刀袭来。

而陆梨并不闪躲,左手三指一拨,将刀向后一旋,身子本来向右倾,忽然往左一抖,整个人如飞般向前冲去,恰迎上孙兴智手中的槊尖。

槊尖如离弦的箭却又被硬生生拔住一般,孙兴智大喝一声,硬生生的收紧气门,将槊竭力收回。

孙老爷子并不是怕伤了陆梨,反倒是陆梨自己的肩头迎上了槊。

孙老爷子毕竟经验丰富,他已看出了这招【藏海】的端倪,陆梨手中的刀早从身后掷出,比箭更快,比蛇还毒。

陆梨迎上长槊,要是孙兴智老爷子不收这一下,很可能陆梨已经负伤,但孙老爷子必定命丧这一刀下。

但孙老爷子尚且活着,却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陆梨身子一摊,深出手将刀柄一拨弄,刀身又划出一个圆圈,从一个很微妙的角度直取孙老爷子。

老爷子将槊一顶,刀身在铁杆上“铿锵”一响,陆梨上前一步,手握在刀柄的最深处本该是刀镡的位置。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孙老爷子喘了口气,道,“这字虽然是雕琢而成,但看得出来的确写得苍劲有力。”

“老爷子好眼光,不过您气门已伤,再打下去没多大必要了吧。”

“想一招令我屈服,你小子野心不小啊。”

“这已经是第二招了。”陆梨道:“这招叫【短桥】,【四十四桥刀】的精髓便是这【桥】,临阵对敌必须与其相遇,而我这套刀法便是如此。”

“有意思,不过又有何用?”

孙兴智正说完,陆梨将刀一抬,用刀柄一挑。不争刀刀柄本就偏长,这一挑,孙老爷子本身用力向上抗衡陆梨,而陆梨这一卸力又一个反挑,孙老爷子顿时虎口一震,长槊几乎要飞出手心。

此刻陆梨并未收刀,刀柄上挑之后手顺着长槊的铁杆一甩,刀刃平划出一道弧线,这本就是刀最美妙的弧度。

刀锋在弧线上戛然而止,刀尖稳稳地静止在孙兴智的咽喉尖。

前一刻还飘忽不定的刀,忽然四平八稳,在座各位纷纷惊叹陆梨的手法的确惊艳。

孙老爷子此时将槊如同棍棒般一舞,从侧面挡开陆梨的刀锋,顺势往后一退,回身长槊一扎。

陆梨双手握刀,横刀于胸前,当槊扎来时候右手持刀柄之末,刀口向上,以挑斩手法挡开槊尖。

孙兴智的槊尖触碰到刀刃时往下用力一压,殊不知此刻陆梨手指一拨刀柄,刀身回转,本是朝上的刀口回旋向下,劈在槊尖。

陆梨跟上一脚踏在槊尖,莞尔一笑,突然卖了个破绽,孙老爷子将槊一撤,便停了下来。

“的确高招,老头子我这辈子尚未见过如此俊的刀法。”孙兴智道。

“刚才那两招是【破镜】跟【长桥】,只不过是钻了老爷子长槊的空子罢了。”陆梨将刀一收,说道,“若不是晚辈之前欺前辈气力不足,以搏命一招相拼,令前辈气门受损,恐..”

孙兴智摆了摆手道:“年轻人,怎么越打越客气了呢?这【四十四桥刀】不仅名字奇特,招式更是前所未见,老夫很少服人,但这次的确甘拜下风。”

“那陆梨是否能借令公子遗体一用?”陆梨抱拳道,“只是看看罢了,绝对不会有损令公子。”

“只要你能杀了谢衣,倾我惊鸿门上下,也为你铺路。”

“不必,我只需要再向老爷子借用一人。”陆梨道。

“何人?”

陆梨指尖指向老爷子左手边那人的身边。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