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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


一道闪电从乌黑的苍穹上方劈下来。呼啦一声,光芒划亮了暗沉的灰幕,一条条银丝汇聚成一条可怕的龙,愤怒的冲下幽暗的森林。

天空被厚厚的乌云盖住,天空没有了自己的颜色了,一层层的云聚拢,融合,然后变成了漏出冰凉液体的物体。像铁,却比铁柔软;像人那阴沉的脸庞,却有无数的小生命在那焦急的喊叫。

闪电就是从这样的物体里撕出一道缺口,逃出来的。

森林完全陷入了暗沉寂静中,倾盆的大雨从密密麻麻的枝叶间倾泻下来,在地面上汇成一道道激流一片片汪洋。

雷声隆隆,咆哮着,像是发怒的天神。

在密林深处,银杉松树柏树和其它古老的树木支撑起自己伟岸的身躯,用繁密厚实的枝叶遮蔽着天幕。它们相互牵连着,形成一把把绿色的伞。有许多的生物在上面栖息,猫头鹰和夜莺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的站在杂乱的树枝间;松树从洞口探出头,目光怯懦的扫了一眼;雨水哗啦啦的从不远处的缝隙里留下来,就像是山间的瀑布。下面已经一片汪洋,浑浊的水流在树与树之间荡起涟漪。

一只五个月大的狼在水里没命的奔跑。它的毛色杂乱,身体上的毛不知是因为先天的发育、环境的影响、还是因为不时受到欺负而少了许多,身体的很多部位都光秃秃的。它很丑,不知因为身体上的毛不完整不漂亮,还因为它的身体到处是伤痕已经发炎引发的脓肿。它肯定是受到欺负的,不仅仅是同伴,还有别的在它四周的生物。如果不是,那么,它的一只耳朵哪去了呢?它的一只眼睛怎么眯着,就像是快要瞎了一样,此外,它还瘦骨嶙峋,独自干瘪的可以看到一根根的骨头。

它丑而可怜,在危险重重的大自然里,它不仅没有力量去填饱自己的独自,而且没有力量去维护自己的尊严。尊严已然丧失,何谈自己的领地,自己的生存。

它就像是一只没有灵魂的尸体,只能到处去游荡,等待着某一天消失在泥土中。

但是这只可怜的小家伙,这只没有尊严的狼,从出生到现在都只是为了温饱而在这里游荡,躲避,忍着身体的衰落,忍着丑陋的面孔在阴暗的树木间穿梭残喘。

它在水里跑着,没有方向,只为了能远离这里,身上的毛发全部湿透,溅起的水花射进眼睛里。它绝望凄凉的吼着,目光显得无助而可怜。后面就是追赶它的敌人,它们充分展现了自己与这只小怪物的差别,它们充满活力,身体里有的是力量,水花溅在身上很快就被它们轻轻一晃身体给甩掉了。

它们高大,强健,声音很有穿透力。狼,它们才是真正的狼,是森林里许多动物的克星,是黑夜里的杀手。

它们追赶它,或许不只为了这个臭家伙闯入了自己的领地,或许不是为了饥饿要将这个家伙变成自己的晚餐,而只是,为了维护狼的尊严。

这个家伙居然是狼?丑,弱小,声音没有任何的穿透力,而且胆小的要命。

如果它是狼,那么,它只是在玷污狼的形象。

杀死它。让它永远不能再称自己为狼。

低吼,奔跑。水花飞溅。

轰隆!雷声在树梢响起;哗啦!闪电将一棵百年松树击毁,并将它点燃。

森林里的光线极其的幽暗,四周除了水流的声音风的声音以及雨点的声音,没有其他有生命的声音。

一片空地出现在前面,一只剑豪猪发了疯似的用头顶着树。这只丑陋的小狼突然刹住了脚步,它低低呜咽着,神情沮丧到了极点,瘦小的身体在水中瑟瑟发抖。那些追赶着终于追上来了。它们放缓了速度,一步步的靠前,用戏谑嘲弄的目光看着它。

“嗷——”它仰起头,大声的叫着,声音在雨声中四处扩散。它这是干什么?呼唤吗?求救吗?还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嗷——”难道它想引起对方的怜悯吗?难道它还以为它们把自己当成同类吗?

它们包围住它,将它死死的困在自己的范围内。

呼出的气息很快变成了蒸汽,一圈圈在面前飘动。风在树梢划过,叶子晃动身上的水,连同水珠一块脱离枝桠,在空中飞舞。

一只狼往前走去,它的眸子是红色的,脖子下方有一圈火形一般的红色的毛。这是它们的标志。

它们是火狼。在进去森林里,它们极其常见,就像是松树麋鹿野猪一般。而那个家伙是这群狼的首领,它脖子下的那圈红毛要更亮,更刺眼。

小家伙颤抖的后退,水在四肢间晃动。

其他的狼也开始朝它走去,它们的嘴里发出危险的声音。声音低沉,浑厚,就像是长长的号角所发出的的声音。

小家伙突然转过身,目光注视着身前的水面。水很浑浊,大雨将要把森林里的泥土全部带走一般。它那夹在后腿间的尾巴无力的摇动。

“嗷——”不只是水珠,还是泪珠,在它的眼眶里。它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望着漂泊的大雨,望着不停舞蹈的树梢。垂下头,嘴巴触碰着水面。

它们进攻了。低吼是进攻的信号。强健的四肢微微一顿,然后有力的前扑。

小家伙侧过脸,余光中是气势汹汹的身影。

它是如此弱小,如此的孤独,如此的无助,涌起的水似乎也能将它淹没掉。

突然,一个身影从巨大的樟树上跳下来。啪的一声,水面溅起无数的水花。进攻的狼吓了一跳,急忙刹住身子。但是领头的那只狼已经来不及,它以全身的力量扑了过去。

十几岁的孩子在水中一滚,抱住了那只小狼,而后那只领头的狼扑到了他的身上。锋利的牙齿和爪子狠狠的抓进了他的肌肉里。剧痛,伴随着鲜血的流出。他拧紧眉头,带着那头毫不放松的狼滚了出去。

他消失了,带着那头小狼和那头领头的狼消失在了水中。

那是一个漩涡。周边的水全部往这边涌过来。

其它的狼吓坏了,目光瑟瑟的互相对望着,嘴里的身影变得尖锐。

砰!水中一个物体飞了出来,划了个弧线,急速的往樟树那边窜去,然后摇晃着停在了六七米高的地方。

那是用藤蔓编织的网,用来捕捉猎物的。

少年和那头领头狼在网子里搏斗。狭小的空间,亲密的接触。小狼低声呜咽着。领头狼发出吼叫声,尖叫声,痛苦声。久久的,网子不动了,网子里没有声音了。一片片红色的液体流淌下来,在水面上浮动。

少年的双手紧紧的扼住了领头狼的脖子,嘴巴紧紧的咬进了它的喉咙。领头狼凭着锋利的牙齿和爪子,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显目的伤口,并且,临死还将自己的牙齿咬进了对方的肩膀中。

风还在咆哮,雨还在倾泻,闪电在暗沉的天幕下击毁一片片的树木,雷声隆隆鼓动着黑暗中蠢蠢欲动的凶恶。

“嗷——”小狼扒着网子,不安的叫着。下面的狼已经走了,四下里是死一般的沉静。它无助的叫了好一会儿,然后用自己的腿去抓少年的衣服。一次次,它似乎想将少年唤醒。可是,少年没有动静,他的手臂还紧紧的扼住领头狼的脖子,嘴巴还咬着它的喉咙。

领头狼早已死去,身体在渐渐的变僵硬。

小狼累了,饿了,没有力气再去呼唤,没有力气再去抓少年的衣服。它蜷缩起身体,躺在少年与领头狼之间的空隙处,嘴里低低的发出声音。

时间在暴雨声中悄然过去。森林里完全一片漆黑。雨水滴落的声音在森林里汇聚成一曲不间断的乐曲。夜鸟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水里有蛇游动的响声,那只一直用头顶撞树的剑豪猪在半个小时前就被黑豹杀死了。

雨没有停息,电闪雷鸣已退去。

一群人在水中缓慢的行走,他们不时停下来张望,呼唤。他们的声音里透露出无限的疲惫,以及内心里压抑不住的恐惧和担忧。

“他说过他一直在这附近捕猎的,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不会很远的。”

“小心了,他说在这一块有陷阱。”

“这孩子,到底在哪啊!”

“禁区森林一直被列为是危险的地方,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大胆来这里?”

“可要是没有他来这里,我们早就被冰河之年给了结了!”

“哎!”

他们沉默下来,嘴里发出叹息声。他们身上早已经湿透了,在过去的五六个小时里,他们走了十几里的路,找了许许多多的地方,喊了无数次的话语。饥饿,疲惫,寒冷,还有森林里的危险,都给他们的寻找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一个年轻人将身体伏在水里,用双手撑着溶化的地面前行。走了十几米远,他停了下来,双手小心的摸索着。随后,他大声喊道,“在这里,陷阱在这里。”其他人快步来到他的身边。

“可是他人呢?他在哪?莫——寒——”

“莫寒你在哪?”

“小家伙,快回应我们!”

有的人的声音哽咽了,像是很快就压制不住泪水,要哭出来。

刚才那年轻人皱着眉头,小心的将双手在水里又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道,“捕猎的网子不在了。”

就在这时,他们身边不远处的上空传来呜呜的声音,声音很弱,不像人的声音,但是在如此沉寂的森林里却是那样清晰。

“上面有东西。”

已经有人爬上樟树了。樟树很古老,主杆的至今有五尺多长,上面坑坑洼洼,很不平整,在五六米高的地方明显凹下去了,并且有个很宽的裂痕。那人身手灵敏,爬起树来就像是猴子一样。下面的人静静的等待着。

“在这里,他在这里。”树上的人大声喊道,声音里透着无限的高兴。

下面的人松了口气,心里积压的恐惧和担心一下子释放出来了。

“他怎么样?”

“快放下来。”

网子一点点放下来,还没有接触水面就被三四个人接住了。

“呀,这是什么?”

“莫寒?莫寒?”

“小家伙,快醒醒。”

“火狼?”

“他受伤啦!这小家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把自己和这只火狼装在一起?”

“天哪!怎么还有只小幽狼在这里?”

“嗷——”

人们手忙脚乱,解开网子,使出很大的劲将少年与火狼的尸体分开。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有的伤口还汩汩的流着血。他昏迷过去了,人们唤他摇他,他没有丝毫的反应。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快,我们回去。”

“这个小家伙怎么办?”

“带回去,既然他能在莫寒身边,自然说明这其中有什么与它有关的故事。”

“走吧,不要在这里磨蹭了,想来月娥在家里也等得很焦急。”

于是,他们一行几人远比来时那么急匆匆的往来的方向赶。森林很暗,路不好走,好几次他们跌倒在书中,或者直接撞到了树上。周围是那样的寂静,寂静中仿佛随时有吓人的声音会传过来。寒气在流动,水发出清晰的声音,一片片叶子落下,无数的水珠从半空中落在他们疲惫的身上。

哗啦——一道闪电从密密实实的枝叶间探下狭长的身躯,顿时照亮了漆黑的森林。

咔——嚓!一棵树于是发出痛苦的叫声,拦腰断裂,轰的一声,半截树倒在了他们的身后。他们没有回头,忍耐着身体到了极限的痛苦,一个劲的往前走去。光亮瞬间消失,身前身后,四周,全然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