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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20


欣月安然无恙回来后,担心的人们都松了口气,渐渐的从莫寒家离开了。克星还在欣月的房间里,脸上带着懊恼和担心。冷月娥和莫寒留下克星照顾欣月,从房间里出来了。莫寒的身上被荆棘刮伤了好几处,拳头破了几个口子,有旧伤的右臂十年后第一次发出反抗的剧烈疼痛。

“妈妈,不平还没回来吗?”

冷月娥点点头,拿出一些药品给莫寒清理伤口。她低着头,很小心的用棉球清理。她已经渐渐老去,头上的头发变得发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很多。

“他听说欣月不见了,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了。这孩子,还是那么急急躁躁的。”她叹了口气。

“妈妈,别担心,不平已经长大了,他会有出息的。”

冷月娥抬起头,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都会有出息的,妈妈相信。”

豹不平这时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脸上满是汗水,脸色有余怒,还带着伤痕。

“不平,欣月回来了,她没事。”莫寒道。

“是不是那家伙干的?”

“什么?”

“就是那个什么夏鹏飞,那个人模狗样的混蛋。”

莫寒垂下头,道,“是。”

“我揍了他。”豹不平立刻道,“我在路上遇见他,听见他在骂你,还在侮辱欣月,于是我揍他,狠狠的把他掉在树上,用木棍打他。”

冷月娥和莫寒都吃惊的看着他。

“他是活该,罪有应得,刚才我还有些后悔,但是现在我还嫌没有揍够他。这个混蛋,臭虫,垃圾。”

夜晚来了,夜色将村子和森林融为一体。天空闪烁着星光。徐徐晚风,拂动着眼前的枝叶,带来花的香味和人们熟睡的呓语。

“莫寒,我想起我妈妈了。一直以来,我都忘不了她。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活活被丑恶的陋规困死了。我跟你说过,我一直在等我的家人,等那个自称为我父亲的人。但是我没有告诉你,我恨他们,我恨那个外表斯文内心却懦弱不堪的家伙。他不是我父亲,他是个在陋规里苦苦挣扎却同流合污的臭虫。我妈妈的死就是他害的,是他亲手杀死了我妈妈。

“我妈妈是边远地区的姑娘,是被那群人成为流人的人。流人,异乡人,他们给那些不得不逃离自己家乡,在外面乞求一块生息之地的可怜人安上各种各样侮辱的名字,用极其残忍霸道的方式对待他们。我妈妈是流人,是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歧视嘲讽的人。然而,不知道那个家伙是那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爱上我妈妈,并且也打动了我妈妈那柔软的心。他们生活在了一起,他给她在城外建了一所房子,也就是在那所房子里,我妈妈生下了我。

“可怜的女人,她还以为跟他在一起会幸福,他们的家会安宁太平。她太天真了!她不知道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她会面对怎样难堪而绝望的处境。那个家伙的家族当然不能容忍自己人跟流人结婚,更不能容忍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共同生活。他们把这当成耻辱,是家族的耻辱。

“然后,他们无法容忍了,一次两次的规劝和恐吓没有用处,他们采取了严厉的手段。他们给了那家伙两个选择:要么被家族除名要么杀死那女人。他抱着我妈妈痛苦,哀求,说他多么痛苦多么无奈多么爱着她舍不得她,他说他快要疯了,他们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无法承受。我妈妈明白了,现实就是现实,无论她想的再美好,现实的残酷和无奈她是扭转不了的。我看见她哭了,默默的流泪。

“第二天,我妈妈死了,她离开了家,在离家六七里的一个林子里,上吊自杀了。我很清楚的记得,在她死前的晚上,她紧紧抱着我,眼泪源源不绝的淌在脸上。她舍不得我,舍不得这个家。可是,她还有选择吗?那个家伙已经指望不上,他抛弃不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过不惯没有家族头衔带来的痛苦和不适;他,是不会为了我妈妈抛弃那些的。他已经有了选择。他放弃了我妈妈。我妈妈对我说,‘儿子,好好的,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妈妈担心。’我的妈妈,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怎么知道我会好好的呢?她怎么知道我能照顾好我自己呢?哦,莫寒,想起这些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怒,我恨那些家伙,我恨透了他们。是那个家伙害死了我妈妈,是那群家伙害死了我妈妈,是那些制定出这些丑陋毫无理性的规则的家伙逼死了我妈妈。我恨,我恨透了他们。”

莫寒抱着不平的头,手在他的肩上轻轻拍着。他叹了口气,目光凝望着黑暗中的树影。

“不平,我明白你的感受,我明白的。”

“所以,我讨厌镇子里的人,我讨厌他们对于异乡人的冷漠和得寸进尺,我们为他们付出再多,也得不到他们的好感。今天我遇到那个混蛋,我听到他对你和欣月的侮辱,我气不打一处出,就打他。我想起妈妈的死,想起那群该死的混蛋,我恨他们,我要他们尝尝异乡人所受的痛苦。”

“不平,”莫寒捧着不平的脸,正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道,“明天你和欣月去禁区森林转转,在那里多待几天,我在那里有一间木屋,里面有吃的。”

“莫寒,为什么要躲着他们?我们怕他们什么?”

“听我的话,带着欣月去,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

“莫寒······”

“我会处理好的,到时候克星会去找你们。”

“莫寒,我不怕他们。”

“我知道,我知道。”

三天后,天空被一片乌云盖住,风势渐大,树木在风中摇晃着树梢,树叶哗啦啦作响。

他们来了,一大群人,领头的是几位上岁数有地位的人,身后是一群穿黑色衣服额头系着黑色缎带的人和镇子里的居民。他们气势汹汹的涌来,犹如一股潮水。那些没有穿黑色制服的镇子居民拿着棍棒刀和其他东西一来到这里就立刻对村子里的房舍发起了进攻。

吼叫,怒骂,疯狂的砍砸,村民们吓坏了,纷纷离开屋子,聚集在村子的西面。有人点燃了屋子,好几间屋子立刻被大火吞噬。

浓烟滚滚,被燃烧的东西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烧焦的味道弥漫在村子的上空。

莫寒松开冷月娥的手,平静的走到那几个有身份的老人的面前,直视着他们。

“你们来干什么?就是想发泄你们对我们过着安宁幸福生活的嫉妒和不满吗?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本地人想要驱赶我们这些外地人的表示吗?”

那几个有身份的人有的面露怒色,有的则面色尴尬。其中一人朝那些凶徒挥了挥手,大声地喊了一句,那些人有些不愿的罢手,站在那里。

“这是武灵镇人对你们外地人恶行的不满,”面露怒容的老者严肃地道。他有着红色的头发,头顶已经秃了,一脸下搭的横肉。“外地人就是外地人,品性败坏,没有修养,是祸根,是一群只会惹是生非的臭虫。”

莫寒愤怒的瞪着他,平静地道,“敢问这位老先生,你的修养怎么样?你纵容这群暴徒焚烧无辜者的房屋,砸毁无辜者的房舍,老先生,这就是品性高尚很有修养的人做得出来的吗?据我所知,有好的品性和修养的人,他会分辨是非,会采取文明理智的方式处理问题。老先生,你是不是也很想烧了这里的房屋,殴打我们这里的村民呢?”他不待那老者说话,接着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来的,”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人,刚才那老者气的胡须翘起来。“如果你们是想为夏鹏飞被打的事讨公道,那么,你们该找的人是我,因为是我打的他,跟村子里的人没任何关系,你们如此纵恶行凶,我实在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公理而来,还是为了满足你们骨子里的残暴和野蛮。”他的声音平静,却如洪钟一般在大地上激荡。

红色头发的老者指着莫寒,怒道,“黄毛小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们。”

“你们做出这样残暴的事情来,难道还不兴人说吗?”克星突然走出来,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洪亮铿锵。莫寒看了他一眼,他挺了挺胸膛。“你说我们异乡人品性如何败坏,如何没有修养,可是看看你们,你们自称为本地人,自称为有修养有素质,但是在我看来,你们不过是戴着假面罩的恶棍混蛋!”

人群一阵骚动。这时,一人朝克星扔了一块石头,石头从克星耳边飞过;随即,一大片的石头和木棒飞落在莫寒和克星的身上。莫寒一动不动,平静的望着他们,脸上露出讥诮的不屑的笑容;克星的身体晃动了几下,但是看到莫寒笔直的站在那里后,就咬了咬牙,挺着胸透直视他们。

村民们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低声喃喃,有着一股要冲上来的意思。

年纪最大的老者是个满头白发,下巴的胡须剃的干干净净,身上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他厌恶的剔了剔眉,道,“都给我住手。”石块渐渐的少了,以致没有。莫寒和克星的脚下满是石块和木棒等物。“一群丢人现眼的家伙。”老者低声骂道。然后他看着莫寒,道,“你说是你打伤夏鹏飞的?”

“没错。”

“你还说你愿意接受我们的惩罚?”

“是的。”

“那么,我们对你实施任何惩罚你都没有怨言?”

“没有。”

“好。”老者努着下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像在想着什么。“带上他。”他最后说道。

很快,两个穿黑色制服的人拿着拇指粗的绳子将莫寒绑的结结实实。

村子的长者刘老先生颤颤巍巍走了出来,道,“慢着。”

“你想说什么?”

“你们要对莫寒怎么样?”

“这是我们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莫寒是我们的孩子,他有什么过错,我们自然应该共同承担。”老人说完,村民们都走了过来。

那老者淡淡道,“对你们的惩罚已经执行完了,现在没你们的事了。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在这里生活的话,就少生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他指着自己身后的黑衣制服们,“这些都是武灵学院的学员,我是武灵学院的院长,这几位是武灵学院的副院长,我们是准军事化人员,你们要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就乖乖的去收拾你们的房子,乖乖的在这里待着。”他转过身,喝道,“回去。”

看着他们把莫寒带走,克星突然跑了几步,但是最先喝令那些行凶的人住手的老人拦住了他,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拍,道,“年轻人,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担当,我叫冷成言,如果你有兴趣加入武灵学院,我会很愿意为你担保。”他慈和的笑了笑,然后垂下眼帘,笑容消失,“今天的事我很难过,本不该发生的,但是,哎!算了,以后如果你想找我,就去武灵学院,报我的名字就行。还有,你的同伴会回来的,相信我。”

他们走后,村民们没有立刻去灭火和修补房屋,而是垂头丧气的坐在空地上。今天发生的事情无疑对他们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让他们彻底醒悟:自己与本地人的关系并没有改善多少。这是现实,现实很可怕。

冷月娥呆呆的站在那里,心里仿佛什么东西被人拿走了似的。村民们安慰着她,可是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呆呆的,默默的,忧伤的,站在那里。

风狂啸,雨倾盆,厚厚的乌云盖住了天空,闪电划破黑幕,雷声震动着大地。

一连两天,雨没有停,莫寒没有回来。去镇子里打探消息的人一脸沮丧的回来。人们的正常生活停滞了,像卡碟了,停滞在那里,而且没有人愿意去修理。

欣月终于忍不住跑回来了,听到消息,她崩溃一般坐在地上,泪水打湿了脸庞,模糊了双眼。

“他会没事的,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她,没有人知道答案。但是,他们都这样想的,都希望是这样。

在雷雨交加的深夜,一辆飞奔的马车疾驰而来,突破风雨的阻挡,不畏雷电的威吓,驶到了村子里。村民们站在自己或别人的家门口,手里举着火把,正忧郁的张望。马车的到来激起了不小的波浪,人们跑到了雨中。

马车一停下,一个麻布袋立刻被扔了下来。马车迅速离开,铿锵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终于被雨声风声和雷电声掩盖住了。

地面的积水很快染上了红色,红色不断的往外蔓延。

人们围在麻袋周围,老者颤抖的双手费力的解着麻袋口的绳子。

焦急,紧张,惶恐,恐惧;希望,祈祷,静默,等待。

莫寒遍体鳞伤,破碎的衣服被鲜血粘在了皮肤上,一道道显目的伤口在火光的映照下,那样触目惊心。

“我没事,大家不要担心。”

微笑,安慰,昏迷。人群发出杂乱的叫声。夜,不再宁静;夜,不再冰凉;夜,不再漆黑。

欣月倚着门框,手捂着嘴,看着在众多人奔忙照顾下的莫寒,红肿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泪水再次滑落在她的脸上。眼里的泪水,心里的伤痛。她忍不住推开人群,一下子扑在莫寒的身前,抱着他那满是鲜血的身体大声哭了出来。

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的活,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脸的憔悴和心伤。

烛光摇曳,散发的微弱光芒映照在人们的脸上。

屋子一片寂静,只剩下欣月那伤心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