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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


太阳越过地平线,露出整张面孔。清晨湿润的气息在渐渐的散去,明媚的阳光尽力去亲吻每一寸土地每一方生灵。夏冷村很安静,人们大多要外出忙碌,有的要去镇子里,有的要去很远的农田。不管如何,这些普通而朴实的人们,对于自己身边的熟悉的人儿所遭遇的伤心事,心里都带着深深的遗憾。这些遗憾不用去说,不用去表示,心里有就足够了。

克星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身材健硕,体格强壮,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方正的脸庞是朴实和憨厚。他跟在欣月的身后,不时将目光投向这个迷人而又忧伤的背影。欣月在伤心,她的心里想着自己家里的灾难。他们离开了欣月家,朝西面走去。树木深深,枝叶繁密,一条条小路在浓荫之间。鸟儿不时的在树枝间名叫,那清脆的嗓音,真如一位位歌唱家。

树林里有一丛丛带刺的花,黄的,红的,白的,紫的,各种颜色或者聚集在一起,互相依偎,或者被一蓬蓬的荆棘分隔开,隔着耸立的绿色互相探望。太阳渐渐的升高,林子外的气温明显的升高了,树林里的阴凉穿过薄薄的衣衫,亲密的贴近肌肤表层的神经。

不远处有一大块的菜地,菜地用一根根的树干连接起来的栅栏围了起来。菜地很规整,一块块分隔开的地方种着不同种类的蔬菜。在东北角有个木屋,木屋就几个平米大而已。在菜地旁边,有个人工挖掘的小池塘,连池塘和木屋的,是一段结石的木板。池塘里有几株开的正艳的紫色莲。池塘的水不深,一米不到,池水清澈见底。风从树林的某个方向吹来,带动那仙子般的紫色莲,花在微风中喂喂摇荡,花下面的池水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这个地方是他们俩,不,应该说是他们四个人最熟悉的地方。菜地是欣月家的,欣月记得,每次克星和她一起来这里的时候,哥哥莫寒总是在帮着妈妈在菜地里忙活,哥哥不平则仰躺在池塘边的木板上,嘴里叼着一根茅草。

“嘿,欣月,来菜田抓毛毛虫啊?哈,克星,你可真好,有你陪在我妹妹身边那可真是太好了,说真的,她有时候真让人头疼呢!”

克星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心里很高兴,小小的脸庞红彤彤的。欣月则吐着小舌头道,“莫寒哥哥才让人头疼呢!不好好帮妈妈做事只会在那里偷懒,哼!”

这里是夏冷村的小天堂,是他们有小时候的游乐场。这里有的是有意思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大家在一块就是件很开心的事情。盯着池塘,看着鱼儿在水里游动,或者盯着水里的紫色莲盼望着它们快快长高开花,又或者躺在草地上木板上,仰望着蓝天白云,听着鸟儿的嬉戏。

而今呢?以后呢?他们四个人还能聚在这里了吗?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起了吗?

他们两在池塘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池水清莹透亮,太阳光在池塘的上方,从树梢上斜洒在菜地里。菜地里的草很快就长起来了,不赶紧拾弄草会长的比菜还高的。

坐在欣月的身边,克星总是会感觉到又兴奋又紧张,就算现在长大了,这种感觉依然如此。他喜欢她,喜欢每天能看见她。对于欣月家里发生的事情,他感到很难过,他知道欣月很伤心,他也很想安慰她开解她,只是他不善言辞,怕自己说的话反而会使她难受。

就这样吧,静静的坐着,能看着她安然无恙也不错了。

欣月的脸上被忧伤的阴影笼盖住了,澄澈的眼睛因为哭过而有些发红。周围是绿色的世界,绿色充盈在视野里;野花散发出的清香弥漫在身边。

欣月呆呆的坐在那里,想起以前的事情,那一幕幕,幼小时候的,渐渐长大的时候的。

那温馨快乐的日子呵!仿佛如此的遥远,仿佛近在眼前!池塘也记得他们的故事吧?鱼儿记得他们的欢笑吧?紫色莲啊,他们还曾凝视着它们,盼望着它们快快长高快快开花呵!只是一切已成过往,往后的日子里呵,恐怕再难有他们在一起的身影了啊!

一颗泪珠滴落在脸上,是那样的晶莹,那样的迷人!

克星痴痴的望着那颗泪珠,嘴唇微微颤抖。

“欣月······”

欣月看了他一眼,垂下头去,“怎么了?”

“你在想莫寒么?”

“他还在拘押所里,我知道,他一定过的不好,虽然他让那个人告诉妈妈说他很好,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在安慰妈妈的。”泪水越来越多,成行的在脸上爬动。

“欣月,我能做什么么?”

欣月摇了摇头,轻轻地道,“是我害了莫寒哥哥。”

克星抓住欣月的手,欣月没有动,没有拒绝。克星道,“欣月,莫寒只想保护你和不平,他希望你和不平能免受灾难。他是好人,是个好哥哥。”

“可是他自己呢?难道他自己就应该承受那不该他承受的罪过吗?”

克星搂着欣月的细腰,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欣月,我们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可以让莫寒好好的回到我们的村子。”

泪水朦胧了她的视野,那带泪的脸颊是那样的凄凉。她知道,没有办法了,那样的想法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克星颤抖的手拨开欣月脸颊上的发丝,努力着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树林里的风拂过他们的身旁,掠过紫色莲,吹动着菜田的蔬菜。

“克星,你找我有事吧?什么事?”

“我······”

“你说吧,没事的。”

“欣月,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神武城吗?”

欣月坐起来,望着他,道,“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我很可能要离开这里了,武灵院的副院长认为我很有天赋,他推荐我去神武城的神武学院修行。”

“还回来吗?”欣月低垂着头,声音弱弱地道。

“我爸妈说我们一家搬去那里,我爸可以在那里做生意,我妈可以照顾我。”

“哦。”欣月心情低落地道,“那你就去吧,这是件好事。”

“欣月,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欣月摇了摇头,抬起头望着池塘另一边的菜地,道,“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不管莫寒哥哥要多久才能回来,我都要守住这个家,等他回来。”

克星呆呆的望着她,心里挣扎的做着斗争。她是不会离开的,他知道;如果换做以前,说不定他还能说动她,可是现在,他是不可能让她改变心意的。

“不平回来了吗?”

“昨天下午回来一次。”

“他没说什么吗?”

“他拿了些东西就走了,没有说什么。”

“他,他一定很难过。”

“是的,他比我更难过。”

“前段时间,我、我在镇上见过一个跟不平很相似的人,他身边有很多的侍卫,看样子很有权势。”

“是吗?”

“武灵院今年有五十个名额,有六个名额是我们镇的。我记得不平和莫寒都很想进去,他们曾暗地里互相鼓励,不断的训练,希望能够获得武灵院管事的认同。”克星说的很慢,有点字斟句酌的味道。“他们很努力,虽然平日里不见得有什么,只是到了他们训练的时间,他们远比在武灵院的人要辛苦的多。”

“是啊,他们都很努力,有的时候半夜还起来跑到这里训练。”

“你也知道了?”

“有一次半夜我醒来,我听到他们出门的声音,于是我偷偷跟去了。他们在这里点了堆火,于是各自开始训练。他们聚精会神的训练,心无旁骛。天很黑,很冷,可是我不敢打扰他们,我怕他们发现我看到他们训练就会更加小心不让我知道。但是那时候我还很小,看着看着我就在树底下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才发觉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我感冒了。当莫寒和不平哥哥端着热水进来看我的时候,他们聚在我身边,笑着威胁我,说如果我敢泄露出去,他们就不带我出去玩了。”说着说着,欣月的脸上浮出笑意,是幸福的,是凄凉的。“我不怕他们威胁,我大声喊妈妈。他们吓得赶紧捂着我的嘴,乞求的说就当他们没有说那句话。我摇着头,对他们说,‘你们下次出去一定要带着我,不然我一定告诉妈妈。’他们互相看了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莫寒哥哥说,‘你可真是我们两的克星啊!’”

一瓣莲花掉落在水面上,像一艘紫色的小船轻轻的游动。

欣月的脸上被更深的阴影笼罩,嘴里吐出自责的声音,“是啊,也许我真的是他们的克星,我害了他们!”

克星握着她冰凉的手,怜惜地道,“他们肯定不会这么想,他们一定深信,你是他们的珍宝,是他们需要用一辈子守护的珍宝。”

欣月合上眼睛,眼睑带着泪珠。

“但我害了他们。”

“欣月,我会陪在你身边,不管莫寒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和你一起等他。”

欣月睁开眼睛,凝望着他,道,“克星,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你有你的前程,以后有你自己的生活,你还有为你骄傲的父母,你不能错过自己的机遇,也不能让你的父母失望。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已经很满足了,克星,很谢谢你能陪我,能跟我说话,谢谢。”

克星默默的望着她,心里作着自己的决定。

清风推动着紫色莲花瓣,这艘似梦境里才有的小船在清净的涟漪间移动,绕着一朵朵莲花,遨游在这块宁静的池塘水面上。

“克星,夏冷村只是个狭小的世界,就像这口池塘,不管它对于那瓣莲花而言有多大,到底它也是有限的,限制了这瓣莲花的视野和全部生命。你的世界不会这么小,你的世界在未来会很大。”

欣月站起来,越过池塘,望向树林掩映的房舍。“不要为了我去做傻事,知道吗?我已经负担不起莫寒哥哥的好意了,如果你再为我做傻事,我的生命会承受不起,会被压垮的。”

克星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很坚定。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欣月望着他的眼睛,道,“克星,相信我,我已经不值得你去付出了,永远都不值得了。”

克星忽然将他搂在怀里,深情地说,“你知道我的心,我这颗心永远都在你这儿。不要再说那些了,好吗?你说得越多,我的心会痛的越厉害,我会更加控制不住的想为你做点什么。”

欣月轻轻地道,“你真傻!”

“我希望永远都这样傻,我愿意为你傻。”

紫色莲瓣靠在一支莲杆处,短暂的停留,仿佛这是它在这片小汪洋里的港湾。港湾,是啊,不管能在这里停留多短的时间,不管要在水面移动多长的时间,外面总是旅途,而这,才是它最愿意回归的地方。

当一阵风吹来,它离开那里,飘向了水面的别的地方,像一艘梦境里的船儿,游弋在回归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