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街杀
常宁早就不相干了，要不是因为便宜老爹临终嘱咐和老娘求上了候捕头，他才不愿意去做个死气沉沉的灰衣捕快。如今卸了担子，浑身一轻。早早地回到家，就看见玉玲姑娘和母亲在一起做针线活计。
玉玲的父亲早先一心赶考，家中事务一概不问，以至于她的母亲早早病死。玉玲的父亲为此很后悔地大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于是从此以后学起了以前看不起的经营之术。一开始给别人当账房，再到后来自己做起了小买卖。慢慢地有了一定身价后，就开起了书铺子。她的父亲因为早年忙于求学，后来忙于生意，所以跟女儿的关系不太亲近。这就导致了玉玲很早熟而且有些敏感。
常宁虽然整日里忙于公事，还是会每日下午都等在门口与她聊上几句。现在她已经不再那么害羞，也不会见到常宁就跑。
老母亲看到常宁这么早就回来自然奇怪。
常宁苦笑着说：“儿子已经辞了官职，准备回乡下买地做个土财主。”
老母亲怒道：“你父亲一生清名，就是希望你能够做个有用的捕快。怎么说辞就辞了？”玉玲在一边劝解，可是老母亲就是不停怒骂。
常宁无奈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说最后道：“若是不辞，抓捕小侯爷的差事必然会落到我头上，而侯爷身后的一干功勋贵族们自然不甘，到最后无论谁胜谁负，我这个经手的小捕头都是必死无疑的。”
玉玲听的捂住了小嘴。
老母亲怒道：“这既然是冤案，你就更应该翻案才对！”接着又是一堆大道理，之后你的父亲如何如何
听得常宁心烦意燥。玉玲在母亲身边担忧地劝解。可是越劝他母亲说的越起劲。
常宁实在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道：“他们全都是该死之人！你以为那个小侯爷是好人吗？关于他的案宗整整一个柜子。你以为关易之是好人吗？关于他的案宗整整一间屋子都装不下！我问你，救谁？帮谁？父亲父亲，他到死就不过一个灰衣捕快，江南明明有大片家业却败的干干净净！我容易吗？”
吼完了后常宁有些后悔，他板着脸进了自己房间。
剩下老母亲哭骂和玉玲劝解的声音。常宁一肚子火气。原本准备立刻收拾东西回江南的事情又被搅合了。他想来想去不由一巴掌拍烂了一张凳子。
目前京师的情况就是一个要爆炸的火药桶。常宁拿的那张帖子，他早就看过，然后重新封了火漆。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帖子上其实没有什么夸张的，只有一些名单。他也不明白那些名字有什么用。但联想到市井流言，还是有些后怕。现在朝堂上的争端主要还是集中在皇帝与文臣们中间。而武将们向来在朝堂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但是关易之却偏偏要将小侯爷拿下。拿下了也不会对小侯爷怎么样。但这是不是意味着文臣们要联合武将了呢？兵变？不太可能，即便武将们敢，文官们也不敢。文官们敢，武将们也不会愿意。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还没等他想明白。
第二天，就有消息了。刑部尚书被下狱！
消息传来的时候常宁还在家里讨好老母亲。可惜没有什么作用。
他跟着帮闲匆匆出了门。最后亲眼看见刑部尚书被押进了大狱。
随后的几天不断有人被下狱。常宁已经看的麻木了。那张名单上还有很多人没有被动。但是他知道那不是不动，而是再拿就会动摇朝政。宫里的那位陛下恐怕早就想好了，要一批一批的换。
常宁不禁为他的父亲感到不值。辛辛苦苦一场，白干了。从小家境贫寒又跟着父亲见过大世面的他看问题比父亲要直观全面。就像说书的说的一样：满朝虎与狼啊！
他摇了摇头，反正他是不想再干捕快了。拿出十两银子遣散了所有帮闲，常宁回到了家。老母亲还在于他怄气。而玉玲姑娘看见只是低头憋着笑。
常宁无奈地低头道：“母亲，孩儿想了很久，咱们还是回家吧。况且父亲的坟葬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而且为了补这个差事，三年守孝都没有做。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不高兴的。”
老母亲淡淡地道：“只要能继续当好你的捕快，再给他补个孙子。他就不会不高兴。”
常宁苦着脸道：“玉玲，你帮我说句话？”
玉玲羞红着脸，踩了他一脚，慌慌张张地跑了。
常宁痴迷地望着姑娘的背影叹息道：“老妈，你把人家姑娘都吓跑了。”
老母亲啐了一口道：“就会****人家姑娘家，也不见你上门求亲。”
常宁道：“好啊，今天就去。”
常宁想了想，出去请了个媒婆塞了银子去求亲。自己则开始联络马车。准备亲事定下来就带着所有人离开京城。京城是绝对不能待了。
马车行在自己的地盘就有一家。他慢慢地走过去，路上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帮闲。帮闲现在在为别的捕快办差了。看见他，点头示意，没有说话。
常宁也不去打招呼，自顾自地走自己的路。忽然背后一阵吵杂。他回头一看，一个满身血迹的人冲了过来。那人看见常宁脸色微喜。不料身后有一个捕快冲了上来，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人满脸血迹，胖胖的身躯，让常宁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人拼着受了这一刀，忽地身子一飘，居然给他冲到了常宁身前。那人血淋漓地手抓住常宁的衣服大声道：“帖子。”还未说完，一人飞马奔来，那人在马上张弓搭箭，一箭正中血人的心口。箭尖从背后直接穿过来，在前胸的心口露出一截箭头。
常宁脸色一变，这个骑马射箭的人是个高手！尤其这个弓术，整个京城恐怕也很难找到一个能与他媲美的。
骑马的人驾马冲向常宁。马不停蹄。
常宁冷哼一声，伸出拳头就打，谁知打了个空。
马上多出了一个人。那人强行拉扯住缰绳。马头被扯的老高。
常宁定睛一看，多出的那人居然是关易之！
关易之跃下马走到常宁身前问道：“他说了什么吗？”
常宁怔怔地道：“他说‘救我！’，可他是谁，总觉得有点熟悉。”
关易之微笑道：“你是捕快，看到犯人都会觉得熟悉。”
常宁哑然失笑道：“也许吧！”
关易之道：“公务繁忙，贤侄，不如今晚一起聚一聚，本官有些话要对你说。”
常宁迟疑了片刻道：“好啊！”
关易之拱拱手道别。
马上的骑士有些敌意地看了常宁一眼，哼了一声，也驾着马回去了。后面涌上来一票捕快抓起死了的血人就这样拖着远去。
常宁默默地看着众捕快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直到背影完全消失才吐出一口闷气。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腿上的血印，这样是去不成车马行的。他回头看看，发现那家酒店就在附近。于是走了进去。老板在外面看见常宁脸色大变道：“常爷！这次真的没有酒了！”
常宁微微一笑道：“那我再搜搜看？”
老板脸色由红变黑，再由黑变红。老板长叹道：“算我欠你们常家的！珍藏了二十年的状元红！一共十八坛，被你父亲喝了十二坛，又被你零星拿走了三坛。这次真的只有三坛。你要拿，就全拿走吧。”
常宁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次真的不是来拿酒。”他指了指腿上的血迹道：“刚才捕快抓捕犯人，弄了点血迹到了腿上，所以来你这里洗一洗。”
老板黑着脸道：“不早说！洗可以，酒没了。”
常宁抱着老板的胳膊道：“你可不能这样，说好的三坛都归我了！”
老板甩开常宁胳膊，自顾自干活去了。
常宁无语地进了后院，打了些水开始洗裤子。忽然他身形一顿，看了裤子半响，再次若无其事地洗起来。
常宁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坛酒。直接来到关府。
这次关易之倒是在家。关易之接过酒坛道：“莫不是跟上次那坛一样？”
常宁笑道：“一样，是珍藏了二十年的状元红！只此一坛了。被我偷了来。要是老板报官，总捕头可得通融通融，您老人家也是共犯啊！”
关易之别有深意地点点头：“贤侄放心。”
两人进了屋子。就看见魔女正拿着把剑怒气冲冲地指着常宁。
常宁一怔：“这是？”
关易之骂道：“无双！还不进去。你常家哥哥今天是爹爹的客人。”
魔女扭了扭腰道：“爹爹，这家伙上次居然戏弄您女儿，您都不给我报仇！”
关易之笑道：“谁叫你学艺不精。叫你学的时候只知道偷懒，这次遇见高人了吧！而且你常家哥哥五年前就散失了内功。这样你都不是对手，还好意思叫爹爹给你报仇？”
魔女一听惊讶地张圆了小嘴。悻悻地哼了一声走到了出去。
常宁跟着关易之坐了。关夫人跟魔女两个不一会儿端着几碟小菜进来。关夫人道：“小常，真是失礼了，这个小丫头实在是欠管教！”说着拍掉了魔女伸向碟子的爪子。
常宁笑着看了看魔女鼓起的嘴巴和嘴角的油腻。看来她在端菜的过程中真的没有偷吃。
常宁微笑着道：“这样的无双才是真实的无双嘛。”
魔女惊讶地看了眼常宁，忽然掉头跑了出去。关夫人歉意地笑了下，也追了出去。
关易之等两女的身影消失才端起坛子给两人斟了碗酒，他缓缓道：“贤侄，你还在怪老夫吧！”
常宁低头道：“不敢！”
关易之叹息：“目前朝廷动荡，谁又知道自己的明天呢？你不知道吧？大王子殿下到如今都还识不得几个字！”
常宁大惊。大王子可是所有文臣们都力保的对象。可是居然连字都不认识几个？那些大臣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宫里有宫学，王子的宫殿里也有博士。居然这点事都做不到？难道他们故意要选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