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人？”何燕巧奇怪地侧耳偏头，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亢孝俭笑起来，对着里面叫道：“师傅，别在里面装神仙了，出来吧！”
他的话音才落，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掀开房帘，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含笑看着何燕巧，说道：“这位姑娘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何燕巧姑娘吧？”
“为什么说我是大名鼎鼎的？”何燕巧很奇怪地问道。她难道有什么很出名的地方么？没有吧，她又没有什么才名外传的，又没有长得特别的漂亮。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小美女罢了。
那个儒生被何燕巧的话噎得咳嗽起来，咳了好半天。然后用力瞪亢孝俭：“看着为师咳嗽，也不端杯茶来！”
亢孝俭吐了吐舌头，赶紧倒了杯清茶过来，又调得不凉不热的，正正好的温温的，给他送到手上。
“这还差不多！”中年儒生哼了声，喝了口，匀了匀气，然后向何燕巧说道，“我说你大名鼎鼎，只是客套话罢了……”
“可是我一个村姑，年纪又小，你何必这样客套？”何燕巧毫不客气地指责道。她又不傻，当然知道那是客套话。不过，这话假到不行，何必要说呢？反正她就是反感这样的客套话。
儒生一愣，想了想，点头道：“是啊……何必来这么多虚假的客套？”他低下头来，沉默地思考了起来。
“好了，你可是将我师傅难住了。”亢孝俭向何燕巧摊了摊手，“你以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就爱钻研这些？”
“什么？”何燕巧这次是真疑惑了。
看来是无意间正好是撞上了。亢孝俭摇摇头：“没有什么。你不是要买牲口吗，我现在带你去？”
何燕巧点点头。两人一起向那个儒生告别，那个儒生还是在低头想着“无聊的客套”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抬头答理他们。
“你师傅就是刚才那个教你辩论葫芦的人？我感觉他更像一个哲学家啊！”何燕巧出来了，还回头看去。她怎么记起了古希腊几个出了名的“痴人”。说有一个古哲学家，有一天晚上散步，抬头看见星星，入了迷了，一边走一边看，结果摔到了地上的坑里，半天爬不起来。他的下人来救他，问道：“主人，你怎么看着天，却不看脚下呢？”
那个哲学家说道：“我看着天上，心神摇荡，哪里还记得脚下？”
这个儒生倒是跟这个哲学家有些像。
“哲学家？哲学是什么东西？”亢孝俭奇怪地看向她。
难道是说了不应该说的东西？何燕巧脑子有些抽筋。中国古代不是也有不少的哲学家的吗？像孔子、庄子什么的，他们的思想都很具有哲学性的啊……
何燕巧的脑筋急转，赶紧用原住民能够理解的语言解释道：“哲学……哲学就是一种研究真理与智慧的学问。研究这种学问的很厉害的人……自然就是哲学家了。”
“哲学……真理与智慧……”亢孝俭慢慢地思考着，然后他的眼睛突然间便闪闪发亮。看着何燕巧，他兴奋地说道，“你总结得真好！巧姑！”
这不是她总结的好吧？这是古代多少辈的希腊人总结的好吧？话说古代希腊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国度呢，绽放了很多的文明之花。如果没有希腊，这个世界会要暗淡很多的。
“哲学！真理与智慧！果然说得不错！好，就冲你这个说法，今天的牲口，全部给你打八折！不管你要多少，全部八折！”突然，从他们两个的身后传来一声爆喝。
两人吃了一惊，转身看去，却原来是那个儒生跟了上来，一脸狂喜地说道。
“师傅，你……”亢孝俭有些吃惊地看向他。
没有料到那个儒生根本理都不理他，两只狂喜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何燕巧，说道：“刚才我打诳语了。其实我在京城里，就听说过你的大名。”
京城？他从京城来的？有什么事？为什么听过自己的名字？何燕巧马上谨慎起来。
“哈哈，小姑娘，你不必紧张。我回天水，与你有关，可是却不是专程来找你的。”儒生哈哈大笑着，说道，“我先给自己做个介绍，鄙人亢松仁，是亢家在京城生意的负责人。”
他打扮得明明是个书生！何燕巧仍然怀疑地瞪着他。而且，他还是亢孝俭的师傅！怎么又变成了生意的负责人了？
“是真的。他是我的族伯，学问很好，不过……因为特殊原因，不能科举，所以就做了生意。”亢孝俭见何燕巧不信，主动做证道，“我也喜欢读书，所以从小跟他学习，就一直唤他师傅。”
“你在京城开当铺？”何燕巧开口问道。不然亢孝俭怎么拿不准的时候，会进去问他？
亢松仁点点头道：“还真有这个生意。”其实他还有很多的真相没有明说。当然了，第一回见面，没有人会将自己的底细全部透露。
“你刚才说的八折可以作准？”何燕巧一听高兴了。能够省钱那自然就是好的了。
亢松仁又轻咳了声，点头道：“放心，君子一言，四马一鞭。”
三人一路议论着，向着城里的牲口市场走去。亢家的生意做得极大，整个牲口市场，竟然有近一半是亢家的门面。三人走过时，不时有伙计掌柜的从牲口堆里跑出来，向亢孝俭打招呼问好。
亢孝俭也一直面带微笑，轻声向着每个跟他打招呼的人回礼。更让何燕巧吃惊的是，他记得每个人的名字。甚至有些人，明明不是他家的伙计或者掌柜，他也记得名字，微笑点头，向他们示意。
“你经常来这里吗？”何燕巧不得不心惊。她以前听说过，有些当老板的人非常的厉害，有识人不忘的本事，能够记得自己的每个手下……每次遇到，都能准确地叫出手下的名字。这叫他们的手下非常的感动，就算工资低一些，可是都愿意在这样的公司呆下去。听说小米当时，能够从小做大，也跟这个原因有关。
但是呢……亢孝俭这能力也太吓人了吧？不止是他自己的手下认识，就算不是他手下的人，他也一样认识！这得是什么样厉害的记忆？
“哦，我一般三个月过来查一次帐。”亢孝俭抽空回答何燕巧的问题。
这就叫何燕巧更加吃惊了。眼前这个人的记忆力……真真的是太恐怖了吧？
“可惜了，以他的这绝伦的记忆力，如果能够参加科举……”一旁的亢松仁叹息着，低低地说道。
亢孝俭不能参加科举？何燕巧一愣，这才记起，好像这个时代……商人是贱籍，不能参加科举？还是真的啊？那如果商人家里出了个非常天才的人，那可怎么办？
就因为出身的原因，就杜绝了上进的路？
她不由得有些同情起亢孝俭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轻声说道。人生失去了一个方向，未必不能在另一个方向找到出路。后世最常用的是“上帝关了你一张门，一定会给你留一扇窗”。不过如果他们问起“上帝”是什么，那就麻烦了，不如用这个原来时空就有的话。
“你连后汉书都知道？”亢松仁吃惊极了。眼前这个真的是从来没有上过学识过的小村姑？她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如果说那些蒙学的东西，她听过一些，还可以解释……可是后汉书？这科举都不考的东西，好多有功名的书生都不看的！
“我……我在茶楼听人说过。”何燕巧赶紧敷衍道，“什么是后汉书？还有前汉书么？”
亢松仁想想也是，她很可能是听书里听人说起过这句话，然后就记下了。这也不算很奇怪的事情。
只有亢孝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轻信她的话，可是也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好了，这里有羊羔买，而且要多少有多少。”说话间，亢孝俭已经带着他们到了地方了，一个简陋的棚子。似乎这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棚子，不过有精致一些的，也有简陋一些的。眼前这个有比较简陋了。圈里面很多羊挤来挤去的，“咩咩”的叫声不绝于耳。还在门口没有进去，何燕巧叫差点叫一股很重的膻味给熏倒了。
羊膻味羊膻味……还真没有说错！好难闻啊！
不过既然要养羊，就不能嫌弃这嫌弃那的。何燕巧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勇敢地抬脚走了进去。
亢孝俭与亢松仁都站在她的身后，有些惊疑地看向她。她的表现，再一次震撼了他们。
“我觉得你的意见很对，这个姑娘不简单。”亢松仁用只有亢孝俭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觉得，如果你真有那个想法，你可以从老爷子那里下手，让他亲眼见到她的不同之处，然后将这事定下来……而且要快。我可是听到一些风声了……”
“当真？”亢孝俭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这么多年，他们还没有死心？”
“你觉得呢？”亢松仁冷笑一声，迈步了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