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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皮绽亦心甘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百里辰郗刚闭上眼,门外响起了轻叩门声,他斜倚在榻上,没有起身,懒懒的语气有些谙哑,“进来。”

  一个身穿夜行服的男子走到百里辰郗面前,躬身拱手道:“主子,千姑娘任务顺利完成,只是……”

  听到崚烈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的话,百里辰郗这才睁开眼,如深潭幽深的目光看向崚烈,崚烈只觉得身子一凉,埋下头,继续道:“千姑娘在杀一个婴孩时下不去手,最后是花无心出手的。”

  崚烈是百里辰郗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卫,这次派他去暗中跟踪千幻璃,一来想看看她的实力,二来也想试探一下她的心理。

  崚烈不安的等着百里辰郗的命令,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他了解百里辰郗的性情,若是没有按照要求完成任务的话,下场他是很清楚的。只是这次千幻璃算是犯错了吗?

  “把消息带去告诉薛叔。”百里辰郗淡淡开口,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果然,主子眼里是揉不进沙子的。

  崚烈点头应下后退了出去。百里辰郗动了动身子,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清茶,递到唇边,却迟迟没有喝下。

  片刻,一道红色身影闪进房间,在百里辰郗三尺远的地方半跪着。百里辰郗并没有转头看她,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杯盏,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这才开口问道:“如何?”

  “属下已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千幻璃低头回道,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花无心与他同去又出手解困,这在杀手的职业里是不允许的,除非是一起出勤任务。

  百里辰郗终于仰头喝了那杯茶,侧头看着千幻璃,她瘦小的身躯跪在地上几乎蜷缩成一团。“嗯,起来吧。”

  千幻璃听命起身,感觉到百里辰郗注视她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主子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说完,千幻璃见他没有反对,暗暗欣喜,躬着身准备退下,此刻她只想离开他的视线之内。

  “怎么,本宫很恐怖吗?”

  如冰的声音让千幻璃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愣在了原地,头抬也不是,低也不是。她真的好想肯定地回答“是”,但她根本没那个胆量。

  挑眉看着千幻璃紧张的模样,百里辰郗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不知为何,他很乐意看到眼前这个绝色女子惊慌失措的样子,总想故意……

  突然,百里辰郗眼神一变,察觉到自己心理的微妙变化,略带笑意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恢复那种高傲孤冷的神韵,淡淡出声:“你妹妹的事不用担心,本宫对她没兴趣。”

  说罢摆了摆手,千幻璃如同得到大赦之令,双眸如星辰发出光芒,低声道了句:“谢主子。”然后满心欢喜地退了出来。

  一抹白光划破连成一片漆黑的天地,如千幻璃此刻的心情一样,黑暗之后便是曙光。

  感受着万物即将苏醒的喜悦,千幻璃笑容满面地走进冷魂门。

  冷魂门如今共有四名护法,分别是子丑寅卯,便是她和她的三位师兄。

  和往常一样,其他弟子见到千幻璃都点了下头,称她一声卯护法。只是今日他们的脸色表情似乎都不正常,好像是有些害怕和惊吓。

  千幻璃摸了摸自己面颊,面纱完好地遮在脸上,直觉告诉她肯定有事。她随口喊住了不远处的两个弟子,走上前去,目光尖锐地扫过二人,问道:“发生何事了?”

  两个弟子比千幻璃年纪稍长,却依然在她面前不敢逾矩,二人对视了一眼,年纪稍大点的男子开口否认道:“属下们……不清楚。”

  看着二人目光闪烁不定,千幻璃便知道他们说得是不是实话了。“你们当真不知道?”

  千幻璃半带威胁的语气让二人微愣了一下,另一个是和千幻璃差不多大的少女,黎缦瞪了身边男子一眼,转过头忍不住地对千幻璃说道:“其实是门主在处罚寅护法,也不知他犯了什么错……”

  黎缦还没说完就见千幻璃如一阵风消失在原地,看着千幻璃绝好的轻功和武艺,黎缦托起下巴,羡慕地道:“我要是有卯护法一半的武功就好了。”

  “别痴人说梦了,快走吧,不然又要被子护法骂了。”

  千幻璃已经知道花无心为什么会被罚了,只是没想到薛云山会知晓得这么快,是谁告诉他的呢?

  冷魂门的门规很严,但凡犯错的弟子只有一个处罚,那就是鞭刑。沾了盐的铁鞭如一根手指粗,不管错是大是小,都是一百鞭,很多人都是坚持不下来的,不死也会脱层皮。

  花无心是为了她才受罚的。想到这,千幻璃不由得加快了脚下。

  千幻璃推开练功房的门,径直走了进去,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屋子中间的花无心,他赤膊着上身,后背尽是血痕。

  千幻璃疾走几步,竟忘了行礼,直接开口问道:“师父,您为何要处罚花师兄?”

  叶翔连忙拉住千幻璃的胳膊,给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璃儿,不能这样跟师父说话。”

  “我知道,叶师兄。”千幻璃拨开了叶翔的手,走到中央,与花无心并肩的位置,也跪了下来,“师父,求您饶过花师兄吧。”

  行刑人手上的动作也随着千幻璃的到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怔愣地看着薛云山。

  “继续动手,谁让你们停得!”薛云山没有理会千幻璃的求情,命令继续动手。

  一鞭接着一鞭在花无心的挺拔结实的后背上落下,形成一条条血痕,然后又撕开一道道血口子,鲜血往外渗透,一片缨红。

  “师父!”

  千幻璃大声喊道,薛云山这才将目光投向她,微微怒气在他心底压抑着。这次惩罚花无心他也是没办法,花无心擅自插手他人任务本就犯了规矩,而且还是百里辰郗派人来告诉他的,他怎能轻饶了他?

  “师父,三师弟已经知道错了,请师父饶了他。”洛祁景和叶翔都跪了下来,虽然他们俩并不知道花无心究竟犯了什么错。

  花无心却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每一鞭抽下来的时候,他都咬了下牙,脸上依旧那种淡淡的笑意。已经抽了几十鞭了,他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了,后背早已皮开肉绽。

  薛云山也有些不忍,别过脸去。若说他最疼的徒弟是千幻璃的话,其次就属花无心了,花无心性格开朗,爱笑,在冷魂门里的人缘也是很不错的。

  “你知错了?”薛云山冷着脸,语气却不是方才那么气愤了。他看了眼被打得满身是伤的花无心,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花无心依旧是浅笑不语,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帮千幻璃解决问题是他义无反顾的事情,怎么会是错呢?

  “打!”薛云山见他仍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稍稍消逝的心火又一下子燃了起来。

  “师父,花师兄是因为我才出手的,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璃儿愿代他受罚。”千幻璃双眸忍不住掉下泪来,膝行着来到薛云山脚边,抓着他的衣角恳求道:“师父,求您饶了花师兄吧……”

  一旁的叶翔与洛祈景也算听出了点眉目,原来是昨晚千幻璃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花无心施了援手,只是师父是怎么知道的呢?想来花无心与千幻璃不可能主动说出的吧。

  叶翔走到花无心的旁边蹲了下来,和缓地语气劝着他:“花师弟,别任性了,快给师父认个错,毕竟也是犯了门规,别倔了。”

  “我没错,帮璃儿,我有什么错?!”花无心无论如何也不认错,他咬着牙,挨着这一鞭鞭抽在身上,只感觉像是要把他的骨头也给抽裂了。

  “打!继续打,狠狠地打!这小子是愈来愈不知天高地厚了!”薛云山又是一阵火起,仅有的耐心也被花无心倔强的性子磨没了,他一拍桌子,重重地掌力竟让桌子裂开了一道道缝隙,眼看就要损毁了。

  “师父!”千幻璃三人同时喊出声,他们知道薛云山这次是真的怒了,如果花无心再不认错,他们也不敢肯定会发生什么。

  洛祁景此刻心思还算冷静,他扫了眼在场的几人,顿时眸光一动,走到花无心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想让璃儿哭到什么时候?想让她为你内疚一辈子吗?”

  花无心闻言身子一怔,他投眸看了看泪眼朦胧,却还在拼命求着薛云山的千幻璃。心底也跟着抽搐了一下,额角滑落的汗水淌进了他的嘴里,有点苦,有点涩,最后竟然有点甜。

  他的小师妹很担心他!这就是他最大的安慰。

  “师父,弟子知道错了,求您饶了弟子。”花无心说完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执行的人也停住了动作,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薛云山,等待着他的命令。

  “知错了?”

  “嗯,弟子知错了。弟子不该与师妹同去行任务,求师父饶了弟子。”花无心认真严肃地对薛云山保证着,为了璃儿,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