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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痛苦


墨语小心的走着,每走一步,都先让脚在地上试一次,然后才敢让全身的重量落在它上面。她走过了倩倩封闭的很严的窗子,但愿她不会被惊动,她慢慢地下楼,紧贴着墙壁,走到休息室的窗子下,停了一下跪了下去,抬起头向窗子里望,看见只有上面的窗开着,里面的已经拉上窗帘,墨语望见里面黄夫人的影子在白晃晃的窗帘里面掠过,然后又慢慢地移回来。墨语摸了摸两边的花盆,确定了它们的位置,花盆之间的空隙仅容放下整张脸,香喷喷的花和叶子刚巧碰到面颊上。

“确定吗?”黄夫人的声音似有点发怒。

“是的,”房嫂的声音。

她这句话刚说完,竹椅子发出吱的一声——黄夫人象往常一样坐在紧靠着窗户的地方。接着又是吱的一声,房嫂也坐下了。黄夫人不坐下,房嫂是不敢先坐下的。

黄夫人和房嫂开始坐下,谈话不时把声音放的比一般略低,但始终不曾象耳语那样轻。墨语跪在窗子下,知道黄祖彦的窗子里亮着灯就克制不住恐惧,起初感到很难沉住气,几乎无法保持镇静,怎么也不能集中全部注意力去听下面的谈话。接连几分钟,只能约略领会谈话的内容。

“这件事需要马上解决,千万不要让黄祖彦知道孟酒酒的事,”黄夫人说,“你今天就去想个办法。”

墨语刚集中了注意力,首先逐字听清楚的就是黄夫人以上的这句话。“孟酒酒,黄祖彦。”孟酒酒是三姐的名字,从这时开始除了其间的一些停顿与打岔,墨语一直屏住气息,全神贯注地听他们的谈话,逐字逐句地听了下去。

“墨语”黄夫人加重了自己的名字,“她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从她这两天的举动中,我就料到了,”另一个冷冷的回答。

“我们在决定怎么样做之前,先让咱们看看我们过去的事是不是了解得很全面,”依然是房嫂的声音。

一只茶杯掉在地上——好像是被故意摔碎的。房嫂的话激怒了黄夫人,一听提到自己的名字,墨语一下子惊起,靠在窗台上面的下额咯吱响了一声。难道她跟踪自己去了三姐家?是不是她们已经猜出三姐和自己的关系?

“苏老师,她有着男人般的远见和决断力,咋看上去,人们只注意她美丽的外表,感觉她并不比别的女孩更精明,更大胆,其实,全世界的人她都不会放在眼里,但愿她不要渗和进这件事。”

静默了一会儿。墨语牢牢地记住了她们的话。

黄夫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那个野丫头的事情好好处理。”

房嫂立即把话接过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了,既然文老太太明天要去那几个死丫头那里,那我就把事情解决的彻底一些。”

“很多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明白的。”

又是一阵沉默。

之后,窗帘上又映出了黄夫人的影子。这一次影子不是移过去,而是一动不动地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她的长长的手指悄悄地绕过了窗帘的角,把它向一边拉开。她那张模糊暗白的脸在窗里出现,眼光一直朝上空望过去。墨语趴在窗下一动不动。

“又下雨了!”她在自言自语。她把窗帘放下,墨语又舒畅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房嫂,你我相识已久,如果说你以前曾经有过一两次帮助我摆脱了困难,那么在金钱方面,我也曾尽最大努力报答过你,咱们双方都多次为了交情作出自我牺牲,但是,我们各自是不是都有秘密瞒着对方,对吗?”

“凌妹妹,除了野丫头的事情,您为人光明磊落,您没有任何秘密。”

“还是妹妹了解我,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

还是说说野丫头的事吧。

“她一离开坟地,我就派人监视他,一直到她下车到了现在住的地方。她进门以后我就去打听,才知道那个房东是孟酒酒,为了找她,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可是,还是找到了。”

“上周倩倩小姐生完一场大病,神思有点恍惚——看她那副神情,那个感觉,真像那个死去的贱人?”黄夫人说着。

“你是说那个死去的婉如?”

椅子咔嚓一声响,墨语又震动了一下,房嫂站起身——这一次她是吃了一惊。

幸亏黄夫人转过身,墨语的下颚刚才又咯吱一声碰了一下窗台。否则真的会被她们听见。

“总算我们的运气好,”房嫂接着说:“有我在这里,所有的危险我都可以给解决了。包括那个墨语小姐,要不是凌少爷,真的不会留她在这里。决不能让她从文老太太那里知道很多的事情。当时我和姐姐密谈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必须尽快解决这个丫头。”

黄夫人不再说话,没一点儿声音。

“今晚就谈到这儿吧,我看见你累了,您放心好了,您舒舒坦坦地睡吧,我都计划好了,我会把事情做得非常好,我向您保证,我会一切顺利!”

“我不想再为这件事情劳心?”

“您尽管放心,太太,我会解决的很彻底。以你想都想不到的方式。结果也是你不曾料到的。”

墨语爬到楼梯后。听见休息房的灯被关了,门也关上了。雨一直下个不停,墨语僵在那里不动,只觉得寒气彻骨。初次试着移动时,累的只好停了下来。第二次再试时,墨语才从潮湿的过道里扒着墙站起来。往后退进院子里,看见黄夫人化妆室窗子里的灯亮了,才慢慢地爬回了自己的卧室。

墨语一手搭在屋子的窗台上,大概回来时一路没被人发现,因为没看见任何可疑的东西,没听见任何可疑的声响。

爽朗的空中阳光灿烂,墨语一直没走近床跟前——始终没合上困倦但是毫无睡意的眼睛。昨晚从那扇窗子里看外面的景色,这会儿又从那扇窗里看晨间寂静的晴空。

自从听房嫂的话之后跪在休息室的窗子下面到今天的清晨,已经过了多长时间,墨语不知道,时间漫长的就像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

时间实际上是那么的短促,然而墨语觉得它是那么的漫长——当时自己怎样换上衣服,怎样走到窗下,怎样浑身冰凉、寒冷刺骨,自己当时是怎样一个狼狈相。墨语不知道。

墨语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恢复了精神,是在什么时候一路摸索到卧室里,开着了灯。记得怎样做这些事,但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做的。那冰冷麻木的感觉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那活力四射的能量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墨语不记得。

大概是天亮之前吧?可不是,当墨语定的四点钟的闹钟开始响起,墨语记得自己的思绪开始豁然开朗,同时全身开始暖和有力,精神振奋、恢复了活力。墨语记得怎样耐着性子一小时又一小时的等候下去,等到时间一到,自己就离开这可怕的地方,当心不要被他们立刻发现,被他们关起来。墨语已经开始深信,她所有的问题都找到了答案。

墨语记得有一段时间自己的脑子特别清醒:然后把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这一切都记得真切,那时头脑还没糊涂。自己怎样在敞开的窗口坐下,在完全流通的地方让自己凉快,怎样在没来人之前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墨语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安危、不顾身体的疲惫留在这里?为什么今天继续写下来?为什么不停下来休息?也许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