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恭喜。李牧晨一跳槽,环球就又多了一位赚钱能手了。有李牧晨坐首席操盘手的位子,环球下年度一定赚个盆满钵满。”r
托尼轻笑出声：“谁说我要李牧晨坐我环球首席操盘手的位子？”r
闻言,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你不打算用李牧晨？”r
“在我看来,操盘手,最重要的是忠心。李牧晨放弃了恒盛,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忠的表现。我不会重用一个不忠的人。”r
我害了李牧晨——r
这个想法一下子窜进我的脑袋,攥紧我的神经。r
我好不容易忽略掉负罪感：“那你打算……怎么用李牧晨？”r
顿一顿,我提醒道：“别忘了,你可是花了大价钱,从恒盛那里挖角,挖来了李牧晨。”r
“欧洲市场现在不稳,我有意把他调去欧洲。”r
这样的结果还不算太坏,派李牧晨去开拓欧洲市场,累归累,但只要李牧晨做出成绩,便是环球的大功臣。r
我放下心来。r
“还有一件事。”r
托尼这么说,我刚安下的心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r
“我已经筹备好,下周一,在环球总部召开记者会,帮你和彭崇廉弄一个交接仪式。把你这个香港区新负责人,公布于众。”r
“会不会太快？”我心生忌惮。r
“害怕？”托尼这么问的时候,语气有些怪。r
“如果我告诉你,我这一宣布就任,李牧晨就绝不会再在环球干,你会怎样？”r
我试探的问。r
我一对外宣布就任恒盛香港区负责人,就等于自动揭穿我向李牧晨编织的一系列谎言。r
而我确实不想李牧晨这么快就后悔。r
“放心,和李牧晨签订的是死合同。他如果想要毁约,注定要身败名裂。”r
我心里暗暗一惊：托尼年轻时的手段狠绝,行内出了名的。不过事业有成之后,托尼摇身一变,成了业内有名的儒商。r
这一切大概也都是伪装。r
又一个城府极深的人。r
我从托尼这儿又学到了一招阴的,可是心情却不见好,反而更糟糕。r
可是虚与委蛇的一套我还是懂得的,语气尽量平静,我说：“周一是么？我会赶回去参加。”r
这时候有护士走近我,见我在讲电话,便站在一旁等了等。我对她抱歉地颔首,结束了通话。r
护士对我说：“您的检查报告结果出来了,恭喜你,你怀孕了。”r
所未见面r
周一,我和私人助理一起回到新加坡,出席所谓的交接仪式。r
交接仪式就在环球总公司的大楼里举行。记者来了不少。r
交接仪式的过程有些繁琐,我坐在台上,听着司仪介绍我的履历,介绍我之前的种种“功绩”。r
媒体还不嫌麻烦,将身在新加坡的彭崇廉的视讯连接过来。r
彭崇廉在大型屏幕幕布上,恭贺我上任。r
镁光灯一直闪。r
我好不容易熬过了冗长的记者会,迎来最后一道程序——接过任命书。r
我在任命书上签了自己大名,之后还得微笑着握住托尼的手,让记者拍照。r
而这一天,一上午的时间我都待在环球大楼。r
开完了记者会,就直接跟着托尼去见环球公司的一众高层。r
中午还有午餐会。r
除了环球的人之外,午餐会还请了一些银行人士,和一些合作伙伴公司的代表。r
我已经提前订好了下午的机票,准备一接受完任命就回香港。r
我在香港预约好了一台手术,我不想推迟。r
环球暂时配给我一部车和一个司机,司机送我去机场。r
路过某一个广场的时候,广场外巨幅的电子屏幕正在重播早上的那场记者会。r
画面上的我正在笑,一副自信的模样。——r
我是赶凌晨的飞机回到新加坡,没有时间休息,刚才的记者会上也没什么精神。好在拍出来的效果还不错,在电子屏上看,我还显得挺精神。r
在车上的时候,我的私人电话响。r
看号码,是个陌生来电。r
我接起。r
对方说：“为零么？”r
*************************r
明明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却亲切地唤我“为零”。r
我疑惑：“我是林为零。你是？”r
对方语气带笑：“我是胡阿姨。”r
我愣怔住。r
我没有搭话,电话两头都是沉默,俄而,对方开口：“你在香港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请你的秘书转告你,说我想约你见一面。不过,当时你的秘书似乎没有通知到。”r
我回想起昨天,秘书确实告诉过我,说有恒盛的人想要见我。r
但我不知,这人,竟然就是胡欣。r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回绝？还是同意？r
“胡阿姨……”r
“怎么样？为零,有空么？你应该还在新加坡吧。”r
我推辞不过,只能答应。r
胡欣约我去别墅见她。r
她说的倒是很好听：“很久没见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你,都差不多认不出来了。为零,你也应该让胡阿姨见见吧。”r
只是她应该没忘,当初可是她逼我出国的。可是,她对我,可以做的这么绝。时过境迁,竟还能向对待一个许久未见的后辈那样对待我。r
我又想到了这个词：城府。r
我本想请司机师傅掉头,要他送我去见胡欣。r
但无奈,我的车上还有个私人助理。r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回去见胡欣,司机送助理去机场。r
我要助理先回香港,在提醒了助理帮我把机票改期之后,下车。r
我拦了辆出租车,一上车就报了胡家的地址。r
车子在路上花了很多时间,到胡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r
出租车在别墅外停,大门有电子眼看卫着,我报了自己的名字,对方说：“请稍等。”r
我等了片刻,大门才开启。r
我进去,有佣人在那儿候着,见到我,打了招呼之后就给我领路,领着我朝主屋那边走。r
穿过前庭,朝主屋走的路上,正好路过开放式的车库。r
我瞥一眼车库：里头没有胡骞予的车。心想：胡骞予应该不在家。r
我对胡骞予,似乎依旧有些害怕,虽然我也不知这是为何。r
我收回视线,继续前行,却在下一秒,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生生定在了车库最边上的那辆车上——r
闪着金属光泽,打蜡打的纤尘不染,黑色,奥迪车。r
***********************r
我呆呆看着这辆车,脑子一瞬间空白。r
佣人叫了我几次,我才回过神来,继续由她领着,到了主屋。r
大门为我敞开,我进去,远远望见花园那里坐着个人。r
距离远,我看不清那人长相。我走进花园,才看清,这人确实是胡欣。r
一个女人,像胡欣这样会保养,应该算得上厉害。她头发盘的一丝不苟,额角没有白发。r
在我对胡欣有记忆以来,她似乎一直是这么雍容华贵,眉宇间藏着温柔。r
胡欣在喝茶,看着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到桌前,唤一声：“胡阿姨。”r
她微笑点头：“坐。”r
她微眯起眼,瞅瞅我,随即又笑：“喝什么？”r
我坐下,“咖啡吧。”r
佣人很快上了一壶咖啡,并为我倒上了一杯。r
我用匙搅拌咖啡,没有喝,“胡阿姨找我,有什么事？”r
顿一顿,我补充,“我还要赶晚7点飞香港的飞机。”r
闻言,她笑容顿时有些僵硬,不过很快便恢复。r
“我也是几日前刚从瑞士回来,才听说你回国的消息。怎么样,为零,国内的生活还适应么？”胡欣刻意忽略我刚才话语中的不耐,笑脸对我。r
我想一想：“虽然我这么多年没回来过,但毕竟从小是在国内长大的。胡阿姨不用担忧,我很适应国内的生活。”r
我话里有话,胡欣自然是听出来,喝茶的动作令人不易察觉的滞了滞。r
她放下茶杯,“骞予那时说你在恒盛做秘书,还说会带你来瑞士让我见见。可惜,我在瑞士盼了很久,你却没有来。骞予说你很忙,我还责备他为何要给那么多工作给你。为零,忙归忙,也要注意一下身体,时不时地四处逛逛为好。”r
她提到“到处逛逛”令我不禁想到车库里的那辆车。r
于是,旁敲侧击地问：“四处逛逛？我最近倒是回了无锡一趟,为我父母扫墓。”r
她笑的绰约：“哦？是吗？那很好啊,你也很久没回去看看你父母了。”r
我深呼吸,她这么跟我拐弯抹角,我却不想再同她这么玩下去：“胡阿姨？您认识DavidYang么？”r
*********************r
她明显一愣。r
胡欣这样一个习惯于深藏不露的人,此时,能让我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可见我的问题有多令她震撼。r
我屏息以待,等着她的答案。r
胡欣缓缓抬眸看我,仔细研究我的神色,“骞予跟你说了什么？”r
这回,轮到我愣住。r
胡骞予跟我说了什么,这根DavidYang是谁,有什么关系？r
我忽略心头那一丝疑惑：“我在去给我父母扫墓的时候,看见有人送的花。卡片上的署名是DavidYang,我想,此人可能是我父母的朋友,想问问胡阿姨,认不认识这人。”r
“哦？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似乎生出了警惕之心,眼色都变了。r
我想了想,没急着回答。r
怕她猜出什么。r
我没打算如实告诉她,改口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我当时去扫墓的时候,那束花已经凋谢了,那里的管理员正准备处理掉那束花,正好被我看见了花里的那张卡片。”r
我看不出她是不是松了一口气。r
她笑一笑,眼中恢复柔和：“你父母的朋友很多,胡阿姨不可能都认识的。对了,为零,晚上就住在这儿吧,明天我再派飞机送你回香港。不耽误的。”r
顿一顿,她又说：“晚饭我会叫骞予回来吃。算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同桌吃过饭了。”r
“胡阿姨找我回来,只是为了吃顿饭？”我笑问,随后收敛笑容,“胡阿姨,您也知道,我今早才接任香港环球的经理人,以环球和恒盛现在的关系,我不方便与胡骞予见面。”r
终于,胡欣的笑容维持不住了。r
她向旁边的佣人使了个眼色,佣人很快退下。r
此时此地只剩我们两个人。r
“为零,你在给胡阿姨出难题。你这么问,是不是要告诉我：要么,我告诉你我要见你的真实目的,要么,你离开,一顿饭也不肯跟我吃？”r
我默认。r
“你真的长大了,也世故了。”她像在叹惋。r
我冲她笑笑。r
胡欣拢一拢一丝没乱的头发,“我找你回来的目的,很简单：不要对付恒盛。”r
“胡阿姨,您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只是在环球找了份工作,而环球,又正好是恒盛的对头公司,仅此而已。”r
她牵扯一下嘴角,带点嘲笑,“为零,胡阿姨还没有老糊涂。这么糊弄我,没有用。”r
这对母子,面对我的反应如出一辙。r
我犹记得,当时,我对胡骞予说“我只是找了份工作。而这份工作刚好是在恒盛而已。”胡骞予的反应。而此刻,胡欣也是这样,笑,低沉的、模棱两可的笑。r
“为什么不知足？你现在手头拥有的恒盛股份,已经够你一辈子奢华。恒盛是你父亲亲手建造的帝国,作为女儿,你不应该这样残忍地打击恒盛。”r
“残忍？”我反问,挑眉,“要对付恒盛的,是环球,我最多只是算个帮凶。”r
更何况,我的残忍,在和胡欣的手腕相比,小巫见大巫。r
“为零,不要自以为聪明,”胡欣调整呼吸,“到头来,害的是你自己。”r
我笑,这回,终于轮到我这么笑：“我倒想要问问,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胡阿姨你这么忌惮？”r
“打开天窗说亮话么？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r
“……”r
“你在香港怎么为难恒盛,我暂且不管。恒盛在欧洲的分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因为经济不景气,我们必须裁员,和工会的劳资谈判,本来谈的好好的,却在中途,工会单方面宣布谈判破裂,弄得我们恒盛遭到欧洲总工会的全方位抵制。”r
“……”r
“而就我所知,你从中做了手脚。”r
我拧眉：这件事,胡欣怎么会知道？r
我因此有些无言以对。r
沉默间,胡欣紧绷的语气缓和下来：“好了,不说了。”r
胡欣大赦天下一般,“饶”过了我：r
“为零,胡阿姨一直想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的。可惜,很多事,身不由己,现在还要弄到撕破脸的地步,对此,胡阿姨很抱歉。”r
“胡阿姨,这顿饭,我想,我还是不吃了,”我起身,从方才的剑拔弩张中抽回神智,“如果您真的曾经把我当女儿一样疼惜过,事情绝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r
说完,我要离开,胡欣没有再开口阻拦。r
待我走到花园出口处时,胡欣远远叫住我：“这里很难打到车,我派车送你去机场。”r
我没有回头：“谢谢,胡阿姨。”说完,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