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r
胡骞予坐在轮椅上,身后人的沉默令他不适,他回头抬起眸子看。这个女人在走神,他又唤来句“为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r
为零眼中的光晃了晃,目光定格在他脸上：“怎么了？”r
胡骞予隔很久才摇摇头,“没事。”回过头去,不再看她。r
接他们出院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林为零推着他到车门边,司机下车开门。r
胡骞予腿部感知还没有完全恢复,虽然已经能重新走路,但是不能坚持很长时间,出院前一天为零求了很久,他才同意坐轮椅出来。r
可是此刻司机作势要过来搀扶他坐进车后座,他脸一僵,眼神肃杀,司机被盯地动都不敢动,他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颤巍巍站起来,一手伸展,死死抓着车门边沿,才终于勉强坐进去。r
为零也坐进车里,车子发动,胡骞予莫名其妙问一句：“失望么？”r
为零肩头一颤,她瞬间的局促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她落寞地低下头,没有回答。r
他也垂下头,看着自己紧握成拳的手,闷闷的声音溢出薄唇：“抱歉。”r
互相折磨,几乎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相处模式。r
这种女人会让男人觉得沮丧,以及一种抓不住的惶恐。r
他是胡骞予,他自认不会和那些寻常男人一样,她,于他,是“势在必得”,他爱她,但他更愿意控制她,得到她。爱很难学习更难维持,掠夺比较适合他的胃口。r
否则他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制造这一场车祸。面对这个女人,他也有无法把握的时候。r
往往,精心策划的一切,只要对手是她,便会立即让一切都脱离设定好的轨道。r
她之前不寻常的举动提醒他,一定有什么事发生,就算这些都是他多疑了,但她与李牧晨走的这么近,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威胁。r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句话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胡骞予的字典里。一切都可以得到,只要你有本事。r
他做不到放弃唾手可得的恒盛,做不到放弃这个女人。于是,赌上自己。r
赢的,赢在心狠手辣；输的,也未必就正直不阿。r
他成功了。r
但是,这个女人一点不对劲的举动都会令他警觉。这是代价,他可以承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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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为零一下午都在睡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r
“怎么起来了？”胡骞予不知何时进的房,此刻他从背后拥住她,下巴顺势搁在她肩头。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握住她的手。r
林为零看了他很久,突然说：“我饿了,弄晚餐给我吃好不好？”r
他点头,吻吻她的眼睛便离开。r
林为零目送他走出房门,她爬起来,拿着手机,到窗台边打电话,她拨通姚谦墨的电话。r
她说的声音很小,内容简洁。r
“见面吧。”r
“时间地点由你来定。”r
姚谦墨结束了短暂的通话,把手机放下。r
此刻他正在吃晚餐。狮城最好的英式餐厅,环球酒店顶楼,旋转背景墙,窗外是整个新加坡的夜景。美得没有一点真实感。r
餐盘里是下午刚空运到新的牛排,5分熟,还带着血色,掠夺的颜色。r
他看一眼对面的李牧晨,突然,笑了一声,举杯喝一口红酒。r
李牧晨在他的笑声里顿了顿,却很快恢复,没有理会,依旧动着刀叉吃着盘里的牛排。r
可是显然姚谦墨不准备放过他,“林为零约我见面。”r
李牧晨紧了紧握餐叉的手,没有抬头,声音从低着的唇中溢出：“请你,不要再给我找麻烦。”r
姚谦墨噤了噤声,不屑地笑了笑：“撕下你的假面具。这一切,你不是应该乐见其成？”r
李牧晨的动作又是一滞,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上表情倒是云淡风轻,他看了姚谦墨许久,终于,扯开了嘴角,笑一笑。r
姚谦墨见他这副模样,终于满意地微微颔首,举杯又喝了一口,姿态闲适,虚伪作态的表面功夫做多了,自己的真心也变得模糊起来,他,还有李牧晨,大概都是如此。r
“林为零如果见到你这样的笑容,应该会很震惊。”r
“怎么？你打算告诉她我的真面目了？”r
姚谦墨撇撇嘴,“放心,我没有林为零那么愚蠢。”r
李牧晨索性放下刀叉,餐巾拭一拭嘴角,抬眼光明正大地瞅着对面的姚谦墨：“你的确很聪明。”r
“不,我如果聪明的话,应该从你带着林为零进资料室,让她无意间看到那份合同时,就已经猜到。”姚谦墨谦虚一笑。r
兜了这么大一圈,原来,真正厉害的人,不是胡骞予,也不是托尼,而是,李牧晨。r
是啊,连他姚谦墨都要佩服、都得甘拜下风的人,胡骞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r
“说吧,林为零约你见面,是什么事？”李牧晨喝清水,他不碰酒精,任何有瘾的东西,他都不碰。r
李牧晨的生活自律,严谨,一如他给所有人的印象一样。r
姚谦墨耸耸肩：“放心,和你无关。”r
“哦？我以为你约我来,一定是有和我息息相关的消息要宣布。”“……”r
“或者,你想……”李牧晨顿一顿,“……知道些什么？”姚谦墨倏地抬眉,略微不可置信地瞅着李牧晨。这个人,的确厉害。r
越是在厉害的人面前,越不能说话,说多,错多。姚谦墨继续保持沉默。r
李牧晨继续试探：“关于……你父亲和我的关系？”r
姚谦墨虽然表面冷静,但心里那根弦,一直兀自绷紧着,此刻听他这么问,终于能够如释重负：“我果然没猜错,你是我父亲安插进恒盛的棋子。”r
李牧晨如果不是站在姚家这边的,那么,一切就太可怕了。“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李牧晨伸出一指,在他面前晃一晃,“我和你父亲,是合作伙伴关系,就算是‘利用’,也是互相利用。”r
姚谦墨看着这个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的男人,原来,掩藏在他温文儒雅的外表下的,是这样一副贪婪市侩的丑陋样子。r
林为零,你看看你,都招惹了些什么样的怪物……r
姚谦墨收起苦笑,继续逼迫自己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你太厉害。蒙骗了所有人。”r
李牧晨很谦虚,但是眼中的情绪,显然地是对于姚对自己的夸奖,很是受用：“不,应该说是你家老头子太厉害。他要环球和恒盛斗得你死我活,姚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为了这个,连自己女儿的幸福都可以搭进去。你说,你父亲厉不厉害？”r
胡骞予自诩聪明么？他也不过是利用了人,再反被利用而已。r
林为零就更不用提了,从始至终活在迷雾里的,就是这个女人。r
她的不幸,她的幸福,都是人为制造的结果。而能摧毁这个女人的一切的权杖,竟然是握在自己父亲手里!姚谦墨一直都深知自己父亲的残忍。r
他的父亲,用他这个儿子来拉拢和何万成的关系,用露西去牵制住胡骞予、林为零、托尼三人,用李牧晨来挑拨胡家和托尼的已经水深火热的仇恨。r
“我可以告诉你,你约我之后,我告诉了你父亲,他已经猜到了你的目的。”r
“哦？”姚谦墨心脏极度疲累,却依旧要强撑着自己,装作好奇地问,“你说说,我的目的是什么？”r
“你已经掌握了胡骞予制造他自己那场车祸的证据。”李牧晨很谦和地说。r
姚谦墨无话可说了,顿一顿,忽的,嘲弄地笑出声：“呵,的确。我的父亲,太厉害。”怎么说？料事如神？r
“是啊,你这么做,可以彻底摧毁胡骞予和林为零的感情。正是你父亲想要看到的结果。”r
“然后呢？你,或者是我,得到林为零,最后,再把利益转交给我父亲？”李牧晨沉默地笑一笑,默认了。r
姚谦墨无法自控地咬牙切齿起来,此时,再过分的举动都无法宣泄他胸中的怒火,他的妹妹露西,如果知道这一切……r
姚谦墨很快恢复冷静,松开紧咬的唇齿,最终,淡淡说一句,语气近乎于夸奖：“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我这个儿子也卖了。”r
李牧晨看着这个隐忍至极的男人,他可以在姚谦墨的身上,看到姚父的影子,一样的决绝,不给他人留余地。r
这样的男人,值得赞赏。r
李牧晨也是淡淡的口气说道：“放心,不会。你去日本这段期间,不就是为了调查这一切么？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弄明白了这么多。假以时日,你会和你父亲一样强。”……或者,比他更强。r
姚谦墨,这个向来自信的男人,这回,失去了自信的砝码,因为,这一场游戏中,他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底下的棋子。r
于是,他做最后的抗争,宣誓一般,对着李牧晨,微微吊起眼角,唇角也扯出近乎于魅惑的笑：“我不会做他的傀儡。”“你会的。”李牧晨很笃定。r
“……”r
“你爱着林为零,不是么？”r
姚谦墨登时圆睁了双目。r
此时此刻,窗外的夜色渗透进来,似乎是爱上了这个怔神却依旧魅惑的男人,要将他拉进黑暗的怀抱中一般。r
“你父亲曾经在你的相机里看见过林为零的照片。他说,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把一个女人拍的这么美,靠着好的相机与技术是不行的。还要加上,爱慕。”r
对,那张照片,美丽的女人,可是,他遗失了照片,连同那张照片中的女人,也遗失了。r
“你呢？你爱林为零？”r
“……”r
“不爱？”r
“什么是爱情？一切,不过逢场作戏而已。”李牧晨转过头去,看着夜景,慢腾腾地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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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为零现在睡觉可以关灯了,证明她恢复的很好。他没有料错,这个女人,有一颗坚硬的心。r
林为零任由他抱着,他的手交叠着放在她的腹部上,她双手覆上去,反握住。他们彼此之间像此时此刻这样宁谧的时光总是很少,要珍惜——她已懂得这个道理,可是,似乎,这个男人并不懂得。r
他有多少事瞒着她,她不能想,她怕自己会再次崩溃。r
深吸一口气,她说,“明天,我要和姚谦墨见面。”r
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腹上一僵,他的声音从她头顶发出,倒是很无所谓的,“是吗？”r
草草的问一句,便再没有下文。r
之前的他不是这样的,咄咄逼人、不给人留任何余地的胡骞予哪去了？他的改变令她暗自心惊。她不敢相信。怕。r
如果,又是一场骗局,她要如何去承受？r
心被他揪着。这个男人,爱上他,是不幸。可是怎么办？已经陷进去,无法自拔了。他这样设计要托尼的命,她竟然都不恨了,还时刻安慰自己,托尼并没有死,这个男人还不算罪无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