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这支。我观察了半个月,一直没敢操作。你有什么意见？”r
他咨询我意见。r
抛物线的走势,令人头疼的参考数据。我调出其上市公司今季度的业绩。r
他见我犹豫,笑开了：“怎么？为难了？”r
“……”r
“你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种典型的亚洲式股票,为难也是理所应当。”r
“听你口气,你应该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r
他被我料中,笑笑：“带你去看样东西。”r
他突然拽住我的手臂,想要拉我起来。这样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反射性地挣了挣。r
他放开手,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女士,容许我带您去见识一下我们恒盛的宝库。不知我有没有此等荣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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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楼。r
整个恒盛大楼,30-35楼,一般员工是不能进入。恒盛的调研部就在其中。r
走廊里空无一人,抬头便见暗自墙角四处夸张的摄像头。r
进门时使用的是李牧晨的身份识别卡。从门里看,整个玻璃墙体,采用单反玻璃,里面外面,两番景象。r
整个空间,像个档案室。书架并排而立,卷宗排码起上。r
他找了很久,找出一个档案袋,递给我。r
我取出档案袋里的东西。一叠文件。整改批文。整改对象正是我们方才讨论过的那家企业。而这份文件,是政府的内部文件。r
恒盛的档案室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r
“仔细看看。”r
李牧晨提醒我。r
等到看完了。我把卷宗交还给他。r
这份文件,并非我刚才所认为的普通整改批文。而是变相的收购协议书。是恒盛和政府签的,黑色交易。r
“你们要收购它？”r
他点头。r
“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r
他不答,仍旧是点头。r
“你研究它的股价,就是为了这个？”r
“……”r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费劲心思坐这只股的庄？这跟操作外围有什么不同？”r
他看着我,有些无奈：“这里,见不得光。却帮恒盛赚来了大部分资产。混证券界,有多少人做得到两手清白的？你也做过操盘手,不会不清楚。”r
他的声音,无比清晰,送进我耳朵,一字不落。r
的确,靠股票发迹的商人,家底没几个干净。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不摆上台面上说,并不代表不存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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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书架之间穿行,最终停在了标注着97年的书架前。97年,“亚洲金融危机”这几个字眼,成为很多人的梦魇。r
97年,也是恒盛改朝换代的一年。r
我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档案袋。打开。上方,粗体字：股权让渡书。r
视线不受控地跳到文件下角标处：“让渡人：胡欣,姚亦琛,何万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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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突然冒出的声音惊得我手一震,文件滑落,调到地上。r
我僵着脊背俯身去拣。另一只手却快我一步捡起文件。r
李牧晨把文件放回书架,转而把另一个档案袋交到我手里：“我刚去找这个,才一会儿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走了。”r
他见我神色不对,以为我因为他的大呼小叫而不满意,抓抓头,语带抱歉：“这个,我们收购泰美乐的协议。新加怕国内,国家控股企业接受猎头公司收购第一案。你看看。你应该猜得出我们收购这个二流公司的原因。”r
我盯着手里的文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r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33楼的。我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直到下到停车场才缓过神来。李牧晨这时已经拉开车门等我上车。r
我想都没想,径直钻进副驾驶位,李牧晨开车送我回家。r
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一路沉默。r
“那个,地方……是不是只有高层才有识别卡？”我问李牧晨,声音不受控地有些虚。r
他应该没有觉察出我的异样,平淡地答：“没错。整个恒盛,几万员工里,进得去的不超过十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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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休息,我精心打扮。r
太阳裙,我所钟爱的范思哲当季新款。及膝,抹胸款式,腰前系着宽面的缎带,隐隐泛着光,外罩披肩式样的短外套。头发微卷,披在肩头。化淡妆,涂淡玫瑰红的唇彩。r
一切准备停当,我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练习微笑。r
我约了李牧晨,在艾美酒店。r
原本早就要约他吃饭。r
奈何这李牧晨行程满满,我提早一周预约,才被分配到今晚的两个小时。r
那时候,那份“股份让渡协议”,我没来得及细看。r
想要再进那个档案室,就不得不尽力巴结面前这个人。r
他那时候带我进去,监控室里应该是看得一清二楚,却没有启动保全系统,随我们进出。可我要想一个人进,绝不是容易的事。r
李牧晨天生衣架子身材,高,瘦,却不柔弱,穿着简单但精致。我们站在一起,很登对。他提早到,并且很绅士地起身为我拉开椅子。我配合他,微微笑。r
法国菜讲究慢条斯理,似乎以折磨客人为乐,等待上菜需要很长时间,我状似无意地提起：“上次你叫我分析的恒盛收购泰美乐那桩CASE,我没弄明白。想要请教一下。”r
“是公事？”李牧晨苦脸相对,“我原来已经沦落到不及一份文件魅力大的地步。”r
我笑。尴尬,不知如何回他这句话。r
他这样,不单纯是说笑,里面有三分真。r
这么明显,我不至于听不出。r
可他要的东西——我注定要叫他失望的。r
他看我许久不说话,正了正色。眉头职业性地蹙起。r
“那里的东西,你知道了,是对你自己不利。上次让你进去,是我失策。”r
“你有麻烦？”r
我试探性地问。万般不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r
他不无无奈地点点头：“第二天我就被胡总叫去训了一顿。”r
胡骞予知道了？r
那他……r
“不过,没什么。胡总和我是大学时的校友,再不济还算有点交情。他不会为难你。”r
“胡骞予他还有没说其他的？”r
他知道我进了那里,可能也早知道我在里面看了些什么。可是,他一点动向都没有。这一局,他按兵不动,到底是为何？r
他古怪的看我一眼,眉心皱着：“胡骞予？”r
我顿觉口误。这样直呼胡骞予的名字,实在不应该!r
我真要打自己一嘴巴。r
幸好这时侍应生适时地上前来。r
手里一瓶红酒：“李先生,您的红酒。”r
李牧晨被吸引了注意。他看看侍应手里的红酒,再看看桌上已经只剩半瓶的红酒,这才抬头对侍应说：“你可能弄错了。这不是我们的。”r
我漫不经心地看向那瓶酒。r
可这一看,就真是很难收回视线了。r
83年的PETRUS,我自认还没财大气粗到出动这种动辄上万的名贵洋酒。r
“是胡先生送的。”侍应生笑着说道,他暖人的微笑看得我毛骨悚然。r
我顺着侍应生所指方向看去。幽静的角落,9号桌,一男一女对面而坐。r
胡骞予那双眼睛,对上我的视线。r
距离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r
李牧晨这时候已经起身,伸手邀我,“我过去打个招呼。要不要一起？”r
我没来得及犹豫,便见这一男一女向我们走来。r
一对璧人。r
身高,长相,仪态,皆无比相称。只除那神色。r
女的微笑,柔和异常。r
男人却冰脸一张,千年不变。r
“胡总。”r
“胡总。”r
我与李牧晨异口同声。r
胡骞予微微点头回应。r
我窥伺着他的脸色。r
天知道我为何这么怕他!r
挂在胡骞予手臂上的美女有些等不及,垫脚在他耳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