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就跟着阎越学他那三路武功,春山雾雨剑需要剑术功底,步安也算是有一些,他上手的速度并不慢,看了阎越耍了几次,心中就有了一个大概,虽然用出来还没有阎越那般整齐,但是已经把春山雾雨剑那种云山雾绕、似是而非的剑意给挥洒了出来。
阎越不禁赞叹:“步船主当真是一等一的学武资质啊,这春山雾雨剑我是因为有难鸣孤掌的底子才能习练,使出来丝毫没有那般诗情画意,意境也就拿到三两分,威力最多能到一半,我这个性子注定不是用这路功夫的人,想不到步船主一番感悟就有了六七分形迹,当真厉害!”
步安呵呵一笑,只是道:“阎当家过奖了。”
三套功夫虽说不是特别繁复,但也需要一段时日传授,今日阎越只把二十四式春山雾雨剑以及运功的心法传给了步安,步安也甚是喜欢。他也将108招分桃给拆成了三份,先交给了阎越前36招。
这个长相不怎么好的海盗果然是武痴性子,分桃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理解的武功,特别是需要琢磨敌人形迹,研究自己先敌出手的路径,天赋不够断然练不出来,并且个性死板也无法完全发挥这武功的效用。
阎越皱着眉头使分桃,这分桃之技其实不分用剑用拳,关键的全凭己身变化琢磨,他也是浸淫武道数十年的惊才绝艳的人物,也是不过一两个时辰,就摸到了几分道理。
正当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武学世界中的时候,突然一股柔和但是又无从拒绝的冲击波从女神山中迸发出来。
步安和阎越悚然一惊,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招式,互相看了一眼。
“呵……”一声娇柔温婉的女声,似乎清泉流水、白玉碧瑕般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不仅仅是站在女神山顶的步安和阎越,就连已经在山下港湾边修建房舍和码头的九龙岛、分海团众人也都听到了。
“呵……”
这是怎样震撼心灵的声响,这是如何沁人心脾的佳音,一时间全岛的所有生灵似乎都短暂地迷失在了这唯美的歌声中。
这歌声清澈如同林间山溪,纯冽如同谷间甘泉,如同母亲的手抚慰了受伤的身心,如同和煦的春风,能够渗入到每一个地方,透过你的身体,碰触到你的心灵,即使骨肉鲜血都因这歌声而震颤。
恍然间,步安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摇动起来,物质与精神的边界开始模糊,自己如同透明的粒子,像是被和风吹动的蒲公英在歌声中恣然地舞动着。那种感觉真的有如孤弃的婴孩回到了温暖的羊水包围中间,简单而精美的感觉充斥着浑身每一个细胞,让他的灵魂与身体也随之涤荡而清晰。
轰然间,山间与天地如同被一众莫名而感佩的力量感染,冲击起了如同有力而富有节律的打击乐,原本恬淡舒缓的歌声突然拔高了一个气氛,如同本来蹲坐在溪边的少女,突然踢掉了鞋子,跃入了澎湃的瀑布中。
歌声仍旧美丽,却已经激昂清越起来,那晃动的大树,那掠起的海风,那分散的流云,那高垂的日光似乎在一瞬之间都负担起了一支庞大的交响乐中的位置,激荡的铜管乐器,伴随着像是繁复而又迷幻的电子连复段,山岩与丘陵鼓荡着震慑人心的鼓点。
这是战歌!这是英雄的战歌,由远望着英雄的少女,站在山崖边,站在大海边,站在云间,站在月亮上唱出激励战歌!步安的每一个细胞难以抑制地进入了不可阻挡地震颤中,这歌声唤起了他基因中最忠诚最本质的心,他随着这歌声让身体完全紧绷,他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天际中,自己化身一名威武无匹的勇士,手中高擎着锋利的大剑,身边则是无穷无尽跟随着自己的战勇。
滔天的血海减弱了那激荡而美丽的歌声,似乎无尽的凶悍怪物冲出了云端,它们像是巨大的节肢动物,拥有尖锐的虫角,挥舞着像是镰刀的节肢,背后还有能发出可以爆炸的飞弹的器官。庞大的数量让他们遮蔽了天空,压抑着地面上所有的人。
步安觉得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来自地球上的科学家,也不再是分海团的领袖,忘记了一切的过往,在这一刻他是身系一族荣辱存亡的救世英雄,他的锋刃将成为同族继续生存的最后保障。
“呴咝呔!”完全自己不明白的语言从他的嘴中呼喝出来。全部的战士们都举着武器呼喊着同样的词汇。
这是冲杀的意思,就在所有战士的士气蓄满的一刹那,步安化身的勇士双手握剑,猛地从中向天空劈去。
无可比拟的庞大斩击波呼啸而出,而他身后的战勇们竟也腾空而起,看不出驾着什么飞行器,或者是各自本来就会飞行,冲向了漫天的巨大虫群。
那一波威力巨大爆斩如同核弹一样清空了天际一个长条形的区域,但是仅仅是片刻,更多的虫类怪物又填补了那被净空的区域。
“啊啊啊!”勇士握剑长呼,十二道金光从他的身躯中爆发出来,笼住了他的四肢躯干,待金光散去,他已然穿上了一具无比精美而又威严英武的盔甲。
那天空中战斗的战勇也与这位英雄一样穿着特殊的盔甲,只不过这位英雄的盔甲显得更加贵气和堂皇。步安的心神急震,他仅仅是双膝下蹲一点,然后腾地一声拔地而起,竟然已经在天空中飞翔起来。
用力地将大剑甩了起来,借着大剑本身的厚重力量与自己身体中的神秘能量,猛地砍在了一只冲过来的怪物身上。金光陡然爆裂,那怪物竟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完全被他金光的能量扫了个精光。
他矫然一腾,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对巨大的金光之翼,大剑赫然爆发出更耀眼的神光。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战勇都退后一步,他们身上也爆发出同样的力量,与这英雄的绝世神力连结在一起,由步安猛然挥出,更大的一个冲击波扫净了天空。
可是,虫怪似乎杀不完似的,越来越多的虫怪冲破云层,冲了下来,将不少战勇杀死,而体积更大,战力更强的虫怪也出现了。
这场浩大的杀劫似乎无法结束了,步安心中蓦然出现了一种疲惫和无力感,这种情绪即使他在三十三天幻境中都没有感受过,那是一种注定失败的悲情感,他向后瞧了一眼,只见那个已经隐隐约约而瘦弱的少女还在山崖的顶端,遥望着这边的战场,她的声音已经嘶哑,歌声已经传达不到所有战勇的耳朵中,但她仍旧在努力地唱着、唱着,她温柔地光辉照亮了悬崖,也照亮了英雄的心房,步安再不看她,挺剑杀入了虫群之中。
……
“呵……”
步安的灵魂似乎回到了自己的躯壳中,原本激励的战歌已经再次化为了柔和清澈的慢板,天际间一切的伴奏似乎都叹息颤抖着停止了,似乎万众集中那目光看着似乎仍在山崖上的美丽少女,听着她的歌声从原本的清甜、到激昂动感,最终恢复到这种清淡中带着无尽的悲伤,如同那遥远的守望直至今日也没有终了,她的身影像是淡淡的月光凝结在山顶,远处的海洋似乎也悲伤地不忍波动,翻着摇着,等着那宽广的胸膛能够再次回头,再次回头看着孤零零地少女。像是温情的兄长一样再抚过她银白色的头发,再弹动巨大的宝剑,合着她唯美的嗓音,催动那天地生灵为她伴奏。
这一刻,步安明了,那使用巨剑的男人再也不曾回头,他与无数的怪物一同消失在了少女的视线中,从此天地再次平静,只剩下少女凝立于此,唱着这首歌,万年不变,这悲情的歌,被圈禁在山崖上,直至有一日男人保卫的天地崩解,这山崖落在了这座伶仃的岛屿上,于是少女仍旧唱啊唱啊,守望着、守望着。
挚爱,挚爱,你的影子还拖在我的身前,
最无尽的海洋裹着你最无尽的仁爱,
神灵的目光凝视着你,
让重云和花鸟都为你祈祝,
落霞的路上总是踌躇地等待你的温暖,
愿天地万年,愿你也万年,
总之那温柔的笑,挂在星星上,躺在月亮上,
也铭刻在我少女的心上。
茫然间,步安似乎看到了,那远远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山崖上,银白色头发的少女一身白衣,她水蓝色的眼睛向自己注视过来,即使距离千尺万丈,步安仍旧察觉到了,她如花的娇靥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欣慰微笑。
步安不知怎地,冲着她也笑了,笑得很温柔,笑得很温暖,他觉得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如此令他珍惜,也让他心中绞痛不已。
只听远远的,只能由步安一个人听得清的美妙天籁声音催动着一句不是这世界任何语言的句子:“你来了,我等了好久。”
步安的嘴巴完全不靠自己的大脑反应,自己动了起来,还是那绝不存在的语言:“是,我来了,接你下山崖,也许还需要十年,或者二十年,但绝不超过一百年。”
“呵呵,我已然在这里站了二十九万九千九百三十五年,难道还会多在乎一百年的时间。”
“步安”点了点头,喃喃道:“是啊,我也等了这么久,这个承诺到了今天冥冥间已然兑现了,还有什么不能完成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