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人身亡,45人重伤,129人轻伤,这一次的夜袭重创了自从建成以来就春风得意的分海团。除了分海团水手的伤亡,住在北港村的原盐户百姓也有一些损伤。整个五峰岛笼罩在一片悲伤中,所有人心头都是如同压了万斤巨石,无比沉重。
一户乡民死了家中幼子,老母抱着幼子的尸体盈盈哭泣,口中絮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以为已经逃出生天了,就能好好过日子,怎么还是被人追杀,老天啊,你怎么不开开眼!”
老妇人还带着怨念地看着岛上同样受了巨大损失的分海团众人,恶意地道:“都是你们这群败类,江湖仇杀就仇杀吧,为何牵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她的话引起了乡民中的一定共鸣,各种难听的话都跑了出来,甚至还有人控诉分海团是拉上乡民们做他们的垫背。
“都是一样的饿狼了,我们小民怎么就这样的苦,受你们的盘剥就罢了,还要送命!”
“你们不是号称东海一强吗?怎么连我们都保护不好?!”
“恶贼!恶贼!与那群海盗有什么分别!”
盐户乡民们的吵闹很快影响到了失去兄弟、自己受伤的分海团众人,矛盾迅速被激化起来,东瀛水手还好一些,没有几个听得懂汉话,但中土海员们却被这群乱攀咬的乡民们给激怒起来,一个断了一只手腕的蓝夹克跳了出来,恶狠狠地道:“一群泥腿子,给了你们几分颜色,还要开染坊了?我们船主对你们好,那是心存仁善,你们不感恩戴德,还埋怨人?”
又有水手骂道:“没良心的白眼狼,没有我们船主,尔等全被那嗜血狗鲨吞下了肚,别说今日死这么几个,就算是全体没命那都是小的!嘿,你们不喜欢咱们五峰岛,回大陆上或者去其他岛都好啊,咱五峰岛不留你们这等废物点心!”
“就是就是,回大陆上立马充军内地,先古类怪兽们又多些零食,去其他岛上,嘿嘿,以为全体东海海客,都跟咱们分海团一样讲理吗?”
凶神恶煞的水手们立即震慑住了本来就是处于弱势地位的乡民们,他们战战兢兢的看着脸上还带着血腥,仍有几分没有散去的煞气的分海团水手们,不敢发声。
只有那失了幼子的老妇人不管不顾地撒泼卖疯,哭喊道:“欺侮人了!欺侮人了!海盗欺侮无辜百姓了,天理昭昭啊,老天,快降下神雷,劈死这群败类吧!”
她转着调子,换着脏话地辱骂岛上的分海团众人,终于那没了手腕的蓝夹克忍耐不住了,拔出腰刀,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骂道:“贼刁妇,真个聒噪,不想活了,送你下去见你儿子吧!”说罢提道就要砍人。
他刚要举刀,就见自己仅剩下的那只胳膊被一条金色的锁链给缠住了,这些日子他们也算见识了这条金色锁链的威势,崇拜敬畏强者的他们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发声了。
只见几个颇具威势的大汉走了过来,说话的却不是金色锁链的主人,而是铁掌翻天阎越,“郭胜,咱分海团什么时候沦落到欺负老弱了?”这话以前阎越在九龙岛就不敢说得这么顺溜,这么大声,他虽然之前做海盗,但也讲究个劫富济贫的底线,跟汪直有些方面并不兼容,而被海盗们称为道德癖的步安反而更合他的意思,忠义而仁善,颇有大气。
断了一只手的郭胜乃是之前逃到五峰岛上的九龙岛部众,见了阎当家立马打千行礼,解释道:“阎当家,不是俺郭胜欺负弱小,实在这贼刁妇太他妈聒噪,听了心烦。”
阎越摇头言道:“你失了左手,这老妈妈失了幼子,同样悲伤,为什么不能互相体谅了,今日之事乃是人祸,罪过不在大家,这般相互埋怨,只能坏了我们的团结。”
刘峙峥不好训斥原本阎越带来的人马,但是他却能说道一下自己救出来的父老乡亲们,他拉住那老妇人,好言道:“老妪,我姓刘的在这里与你赔不是了,不怪分海团的众兄弟们,实在是海盗太过狡猾,也请你看看清,若是没有大家在这里拼命,莫要说你的幼子,便是你的全家,你的邻里也要伤亡了。分海团兄弟与我等父老一条活命生地,已是宽仁。这上天不仁,人有三灾六祸,总不能事事赖他人的。”
老妇人敢对着分海团的人撒泼,可不敢对着从数年前就支着他们这群百姓的刘峙峥撒泼,惹了大家,她日后也混不下去了,只能支支吾吾应是称好。
阎越此时道:“方才总船主与我说话,让我告诉兄弟们,凡参战者,获一两银嘉勇费,百姓获每户一两银压惊钱,受伤者一两医药费,伤残者从此每月半两抚恤钱,百姓有亡者,八两抚恤钱。”
他这话一出,四下里一片叫好之声,连刚才那些诋毁分海团的百姓们都纷纷称赞,转过头来说总船主仁义,分海团仗义之类的奉承话。
刘峙峥摇摇头,低声对阎越说:“船主倒是好手段,花些银钱便安定了人心。”
阎越却道:“你道这笔银钱是小事吗?怎的来说都有数千两银子的赔付了,这要是放在寻常海客船主身上,不肉疼死,咱们的海盐生意,利润颇丰,季度收入也就是这个数,等于船主把他这几个月赚的钱全都扔出去了。”
“总船主好气魄啊!”刘峙峥叹道。
阎越则望向远远的沙滩那边,看着坐在那里的身影,道:“这次的事对船主是个打击啊,希望他不要消沉太久才是,鲸海源内是最早跟随总船主的部下,也折在了这里,数百伤亡更是差点让咱们分海团伤筋动骨,他毕竟还是年轻些,希望能看开些。”
刘峙峥点头道:“在我看来,首领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一人灭了那么多高手,若是没有他牵制,咱们的损失恐怕更大。”
阎越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这次刘集三下的也是血本啊,支应了宁双城的部众加上东海顺、白寡妇的人马一起奇袭我五峰岛,要不是咱们一直有所保留,力量也不断增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过这一关!”
沙滩之上,处理完各项善后布局的步安盘腿坐在那里,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孤独地坐着。鲸海源内的死亡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虽然这个没有航海、没有统帅、没有武功的小海贼在任何海客团体中恐怕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少分海团的武者还对源内占据高位颇有不满,但步安始终信任源内,源内也从来不辜负步安的信任。
步安始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即便是源内的能力已经不足以继续承担现在强势的分海团的大位,但步安仍能够让他以有限的能力发挥出更多的作用,也不会寒了支持忠诚自己的属下的心。
不远处慢慢传来踩沙滩的脚步声,步安不用看也知道是阿市和千代一大一小两个美人走了过来,她们的身子娇小,所以脚步声也轻,灵觉敏锐的步安辨认很容易。
“夫君大人,请节哀。”阿市用日本仕女的礼节拜道。
千代也跟着行礼,眼中红红的,这些人中,她跟源内的关系最好,算是一路走过来的伙伴,她虽然难过,但仍旧想要安慰步安,“步安君,不要太悲伤了,我想源内也不想看到步安君因为他的缘故而伤感。”
步安笑了笑,但是看上去仍旧有些无力的样子,道:“我知道的,那个白痴。”
阿市看着步安的样子有些心痛,靠在他身上握着步安的手,道:“夫君大人,一定保重自己啊,分海团的部下们,我、千代还有芸娘姐姐,都需要依靠着夫君大人的指引呢。”
千代也用力地点点头。
步安呵呵一笑,看着已经鱼肚白的天空,一抹嫣红已经从海天交接的地方缓缓升起,摇头道:“是啊,我有些不称职了。原本之前应该立即追赶那群逃走的家伙的,这些黑衣人不可能只乘坐小船登上我们五峰岛,他们一定是从南面的海域放下舢板登陆的,如果之前及时派出我们的高速护卫舰,说不定已经一网打尽,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了。”
他是真的当时没有想到,看到满目疮痍的北港村,死掉的跟随者,步安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用最大的努力,施展起生术,救助更多的人。现在的他其实已经是被起生术掏空了体内灵气,坐在这里静养的。
固然如此,他也从鬼门关上救回了几十人,要不然这场变故中死亡的人将会更多。
步安振作了一下,收拾心情,抱了抱两个安慰自己的大小美人,道:“放心好了,我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倒的,一会儿简单休息一下,午间时刻我要提审俘虏们,总之,谁做了这件事,我就要谁十倍还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