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澄空,残月如钩,阵阵秋风拂过,这小港中的每个人也是心头秋意湛然。然而比起那沁凉的秋风秋意,还有更让人觉得冰凉的东西,或者说已然越过了秋季,直接入了冰寒刺骨的冬季。
“刘大哥,船已经满了,装不下人了!”年轻的小伙子带着急色对穿着有些褶皱的员外服饰的中年男子说道。
这长相奇伟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一丝疲劳和风尘之色,显然是这些天过得并不得意,他看着岸边所有十分焦急但又不敢高声喧哗的人们,哀叹一声,道:“我和唐老板、朱老板几家的家人还好说,大家都是有几把力气的汉子,也少家眷负累,就是这一带煮盐的乡亲们,都是携家带口,年岁也是有老有小。我们要是仅仅自己撤走了,留下他们,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年轻的小伙子点了点头道:“刘大哥的仁义咱们都记得呢,大哥还请放心,今日运不完,明日我们还可以再走一趟,一定把所有的乡亲带走。”
“所有的?唉,这怎么可能,背井离乡的,谁能愿意跟咱们一群私盐贩子就这么逃到海外去呢,小塘村一村也就来了七八户,大部分不还是相信官府不会压得那么紧吗?”
“小塘村……那可是曹断粮的引地,别说不会处置,估计灭门屠户都是可能的!”一个大着肚子的红脸汉子走了上来。
中年男子脸上一黑,道:“朱寻欢,你说什么晦气话!”
大肚浑圆的朱寻欢把头上的小瓜帽拿了下来,他是个秃子,没法绾发髻插发簪,所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顶瓜皮帽,现在摘了下来,月光照下来,竟然锃光瓦亮。
“刘大哥,不是我说晦气话,十里八乡都知道你刘峙峥是江南一等一敞亮的汉子,可是你再慈悲也得有个限度,不是所有的乡亲你都就得了了,你这次救苏南盐户上千人,听到的江湖人士哪一个不挑大拇哥赞一声仗义,可是盐乱已经一个周了,单单扬州、金陵两地,破家者不下数百,等乱子刮到咱们北边,恐怕也好不了多少。
此事无非就是尽人事听天命,想些不切实际的都不如赶快装船送走。你刘峙峥这番勾连乡里,聚众出海,怎么的也得给你按个谋国反乱的罪名,从明日起,你刘峙峥也是个江洋大盗了,恐怕再无一日能返回咱瓢城了!”
听了朱寻欢带着一点冒犯的话,中年男子刘峙峥没有反驳什么,反而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问:“不知朱兄弟此番出海要去哪里暂避?”
“我早年东渡过东瀛,只是这些年东瀛地面颇为混乱,虽说跟咱们中土一般也是群雄割据,但那些狗屁大名,占据一县之地就敢叫自己诸侯了,而且乱战之事比我们中土厉害得多,寻常小民动辄就被征召去打仗,所以并不安生。我考虑是不是去什么高丽或者琉球一带的。”
那年轻人却否决道:“咱们江苏人,性喜温暖,高丽好像很靠北,估计适应不惯的。而琉球比东瀛好不到哪里去,时常便是东海的海盗上岛劫掠,动不动便是死伤破家的。咱们本来就是为了逃难,不是为了寻难的!”
朱寻欢也点了点头,说道:“看来确是如此,这倒麻烦了,要不我们南下去越国吧,总算不是本乡也是本土。”
刘峙峥摇头道:“这个也有问题,越人跟吴人世代恩仇,千百年从勾践夫差时候起就是生死丑了,而且越人对不说越语的外地人十分不友善,而且越国官府十分小心外来人是否有间谍,没有正式的通关文牒,我们去了只能是黑户,被查到少说遣返,重说要被充军内地的。”
叫做萧无疾青年此时道:“要我说,不若大家往东南,去台湾!”
刘峙峥一惊,道:“台湾可也是我吴国之地啊,我们这些吴国带罪之身,如何能堂而皇之地行走在吴国之土?”
萧无疾年轻却有魄力,而且颇有智谋,分析道:“台湾固然是咱们吴国之土,但是实际上,自台湾被我吴国收入其下后,历代吴王都没有什么大心思开发那里,我听跑船的老伙计们说过,这台湾其实不比咱们江苏小多少,而且中部有一座连绵的山脉,其中居住有一些异族山民。而且我们吴国在此地的据点无非大员、台北两地,官府的势力渗透不进台湾全岛,而且这里多有从中土或者南洋各地来的移民,户籍相当不完善,乡野间税租往往也收不起来。”
朱寻欢似是也听过这些传言道:“台湾荒野山林之所在,官府势力不及乡里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听说那边土地也算肥沃,气候虽说要热一些但是也算呆得住人,看来萧小兄弟找了一处好地方啊!”
刘峙峥更为谨慎一些,道:“无疾,既然打算去台湾,那你有没有那里的航路图?”
萧无疾虽然年轻,但是行事颇有章法,道:“早前已经收集了去台湾的航路图,我的船上的二副之前给荷兰人跑过商船,也知道那边如何去。所虑之处,便是我们不可能在官方口岸登陆,必须寻一个稍稍荒凉的地方。”
刘峙峥点点头,道:“说不得需要重建一个新世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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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安收剑而立,带着一些欣喜地看着面前手持亲潮玄光的小佳丽。离开哥哥和家族的扶助,千代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成熟起来,虽然她偶尔还是带一点天然呆,问一些傻里傻气的问题,但是步安坚信用不了多久,这位可爱清纯的姬武士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干将。
“恭喜你,千代酱,你已经掌握了气使用的法门,从此以后你就是一名剑士了。”步安用欣慰地口气说道。
千代把剑收入剑鞘,歪着可爱的小脑袋,道:“用中土的说法,我应该是三流水平了吧。三流,这个名字好难听哦。”
步安走过去,拍拍她的小香肩,道:“我也才是二流,不更难听。”
千代仰着小脸看着他,道:“可是步安君的实力就算是一流的阎越先生都认可的啊,而且步安君不仅仅是厉害的武士,你还会统领战船,还会驯养大螃蟹,步安君是千代心中最厉害的人啦!”
步安心中一阵暖意,不由自主拉着千代距离自己身体更近,女孩子娇软鲜嫩的气息就在自己的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也是萌生了一种怪蜀黍的绮念。
步安拉着千代细软娇滑的小手,道:“我知道,在东瀛要进阶剑士,家里会给晋升者准备一场比较盛大的仪式吧。”
千代听闻,神色变得有些落寞,回道:“嗯啊,之前哥哥曾经提到,如果千代能够进入剑士阶,他会赠送我一把新的名刀替换亲潮玄光的,嗯,现在也不知道哥哥在东瀛怎么样了,松下家树倒猢狲散,他作为兵法指南役也带着松下家的标签,更是松下义竜的心腹,不知道会不会遭到什么不公正的对待。”
步安只能宽慰她道:“信氏大人武功超群,我想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境界足以傲视东瀛群雄了,这样的能力就算在任何一家大名那里,都不会有问题的,更何况希望得到他的支持都来不及,如何会想与他为敌,把自己的生死置于一位能够万人阵中斩上将首级的大剑豪手中呢?放心吧,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他又对千代打趣说道:“你的兄长无法为你庆祝,不是还有我嘛?千代酱,我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做我的妾室的啊,夫君为你举办晋升宴,你难道觉得不满吗?”
千代小脸樱红,步安很少对她这么说话,虽然算不上流里流气,但是与往常那个一本正经的家伙大不一样。她颤颤巍巍地否认道:“怎么会,作为夫君的步安君不管为千代做什么,千代都会好高兴的。”
步安摇摇头,脸上仍旧挂着浅笑,道:“那我们晚上两个人,做一次篝火晚会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庆祝千代成为一名剑士!”
千代小心脏跳得噗噗的,觉得十分激动,暗想:“两个人,哦,只有两个人,还有比这更美的词汇吗?自从认识了阿市姐和芸娘姐之后,很难与步安君两人共处了啊,真怀念以前在小院里只有我和步安君的日子。”
只是马上她又患得患失起来:“我要是独占了步安君一晚上,阿市姐和芸娘姐会不会不高兴呢?阿市姐姐要是生了千代的气,不理千代了怎么办?啊呀,真的好苦恼,既想跟步安君呆在一起,又怕阿市姐、芸娘姐恼千代,好难的选择啊!”
步安似乎看明白了她丰富的表情,只是拍拍她的玉背,轻声道:“没关系的,其实就是阿市她俩让我单独陪陪你的,跟着我你会从此受很多的苦难,但是我坚信我能够给你带来你想要的东西。”
千代脸色更加涨红,只是倚在步安的怀里,用蚊蚋一般的声音道:“其实在步安君的身边,就是千代所希望的一切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