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实习了（6）

实习的日子日趋平淡与麻木，很多同学抱怨累和忙。问他们累什么，他们说等车累坐车累堵车更累。据一位数学天才统计，北京人每天平均花在车上的时间是三点八六个小时，而北京每年堵车的时间将浪费掉一百亿元人民币，这位天才还说平均每天有三个人在堵车中死去，当然不是真的死去，是以堵车浪费掉的时间除以北京人的平均寿命。这位天才就是风哥。风哥高考的时候数学考了142分，不过是复读了一年。大一第一个晚上卧谈会上，兄弟们都聊到各自的高考成绩，风哥就开始向我们吹嘘他的数学有多么的好。虽然在北京如此浪费生命，但风哥却说打死也要留在北京，因为李林的家刚从东北搬到了北京。朕就不同了，每天下班回来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他说他一定要离开北京，他更愿意去一个人不多生活也不怎么艰苦的小城市。r

那么同学们又忙什么呢？忙着无聊，忙着发呆，忙着看报纸，忙着端茶递水，忙着打扫卫生，忙着傻笑。这就是我们实习生活的大体内容。实习单位都嫌你是一个累赘，碍着面子收纳了你，却什么也不让你干。一边呆着去，爱咋的就咋的吧！更有甚者连饭都不让你吃。总之，现在的大学实习生差不多都是一打杂的，除非你是这两个极端的人物，要么你的能力牛逼，要么你有一个牛逼的老爸。就目前看来，后者更吃香。以前不是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现在不是了，现在大家都说，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老爸。r

幸运的是我和朕他们不是打杂的，不幸的是我们比那些打杂的更没有成就感。唐姐会分配给我们很多任务，在一个任务还没有完成之前她又给你另外一个任务，以至于我们很多任务都虎头蛇尾，半途而废。感觉我们是一匹马，我们已经跑得很快了，她还拿着鞭子使劲的抽打我们，快到目的地到时候她又调转马头，说要去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地方。有时候她催命鬼似的催我们快点把一件难事请做完，做完以后她自己把它撂在一边不管它，突然有一天她想起来了，又叫你重做。对于唐姐这种傲慢、无知、随便的态度与行为我们越来越不能忍受。r

这天唐姐又拿给朕一本书稿要他校对，朕一看，这不是早就校好了的《今夜想私奔》吗？这么又要校？而且错误和没校的一模一样。朕忍不住的说了一句，语气明显的表示不满，真说，这本书半个月前就已经校好了，怎么又要校？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r

唐姐正喝着果汁，也没看朕一眼，说，叫你校就校，问那么多干嘛！r

朕说，我当然要问清楚！要不然就做无用功了！r

以前的丢了，原因就这么简单。唐姐说。r

朕气极，我觉得你太不拿我们的劳动成果当回事。r

唐姐一听，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什么劳动成果不劳动成果的，我出钱你做事，我给你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管得着吗？！r

朕不说话了。r

唐姐又拿出一叠稿子，对我说，这是《52周如何赚100万》的书稿，快点校吧。校三遍，你们一人一遍。r

我看稿子的封面只署了唐姐一个人的名字，忍不住问，唐姐，这稿子有一半以上是我们三个人的功劳，采访、真理、加工都是我们做的，好歹也得给我们署个名什么啊。r

唐姐冷笑道，就你们仨还想署名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是正式员工吗？你们有编制吗？谁承认你们啊！跟你们一起署名简直是辱没我的身份！r

我无语。但心中的火在一点一点的燃烧。明天刚好一个月，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和唐姐彻底摊牌！r

唐姐走后我和祥善开始校稿，一人分了一半，然后换着看，最后朕再校一遍，刚好三遍。按照唐姐的指示，要把书稿里面的阿拉伯数字全部换成汉字数字，但我发现有些地方像年月日根本不用换成中文数字，还有百分数也不必换，换了更加别扭。于是我只得打电话向唐姐汇报这一情况。唐姐就说，那就全部换成阿拉伯数字吧。我还想解释这样也不行，有些必须要用中文数字，但唐姐根本不听，她说，就这样吧，别废话了！轮不到你来教我！r

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按照唐姐的意思把中文数字全部换成阿拉伯数字，在校这本书稿的时候，那心里难受的滋味就别提了，感觉就像在亵渎纯洁的阿拉伯数字。整部稿子校下来我们没有一点成就感，甚至觉得这本书就是一垃圾。就在我们刚刚校完的时候，唐姐打来电话，问稿子校得怎么样了，然后说，还是把阿拉伯数字全换成中文数字吧。快点，明天主编要看！r

我们都快要气疯了，我拿起稿子就往地下一摔，他妈的，这活干不成了！r

祥善蹲下去拣稿子，我说，拣什么拣，别拣！我就是要她看见！说着，还不解气，还跑过去狠狠的踩了几脚。r

朕也来凑热闹，把《今夜想私奔》的稿子也扔在了地上，阿文，等着看好戏吧！看我怎么收拾她！这么些日子一来我们受她的冤枉气还不够吗？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自个儿是谁了！r

于是我们三个啥也不干，就等着唐姐回来跟她摊牌。r

祥善说，这样做不太好吧？r

朕说，没事。你怕别说话，看着就行。r

门外有脚步的声音，唐姐一推开门，看见乱七八糟的稿纸撒满一地，怒道，这是谁干的！想造反了是不是？r

我腾的站起来，是老子干的！怎么着吧，你！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了，今天就是要造反！r

朕附和道，造反有理！r

唐姐气得咬牙切齿，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是不想干了是不是？r

我一挥手，要不是看着师姐的面子，我第一天就不想干了！r

唐姐气得脸都变了形，又指着朕的鼻子，你也不想干了是不是？r

朕抬头看着天花板，轻蔑的说，是，我们都不想干了！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r

看我不顺眼？你竟然说看我不顺眼？我什么地方让你看我不顺眼了！r

朕说，你全身上下都让我看不顺眼！嘴巴那么大，眼睛那么小，脸上还长青春痘……r

朕这招真够损的，唐姐本来就长得不好看。朕的话不要了她的命才怪，唐姐气得把包往地下一摔，捂住自己的耳朵，够了，够了！别说了！全给我滚出去！全给我滚出去！r

滚就滚，有什么了不起！r

说着，我们三个拂袖而去，砰的一声，把门砸得巨响！r

出了门，我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痛快！r

朕说，太痛快了！太解气了！炒上司的鱿鱼感觉太爽了！r

为了庆祝我们彻底脱离苦海，我们决定在路过的一家麦当劳好好犒劳自己。r

刚进门就听见有争吵声，往右一拐，朕说道，那不是冯鹤嘛！r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冯鹤！只见他面红脖子粗的，正在和一位摩登女郎争吵什么。冯鹤这是咋的啦？怎么会穿着麦当劳的工作服？他们又在争吵什么呢？我们走近一看，只听见冯鹤说，你说什么？你说我什么？r

摩登女郎伸长脖子，怒目圆睁，我说你是快餐仔！r

冯鹤说，快餐仔怎么啦？我就是快餐仔！r

我甚为惊讶，想不到冯鹤在外面竟然这么牛，竟然敢和上帝斗嘴，不像他在宿舍里的表现啊。r

摩登女郎又说，你这个快餐仔，走路不长眼睛，你陪我鞋子！r

冯鹤当仁不让，是你先踩到我的！r

这时候，老板来了，对冯鹤训斥了几句，又向摩登女郎赔礼道歉，一场纠纷才算结束。r

摩登女郎走后，老板指着冯鹤的鼻子说，你，给我卷起铺盖马上走人！r

冯鹤把围裙往地上一扔，走人就走人，牛什么牛！r

说着冯鹤走进了员工换衣间。r

我笑道，看来，吵架的不只我们啊。r

一会儿，冯鹤出来了，换了一身体恤牛仔，绷着个脸，气呼呼的。朕叫住了他。冯鹤见是我们，一愣，马上说，你们也在这吃麦当劳啊。我刚吃完。呵呵。r

朕陪着冯鹤傻笑，呵呵，别装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刚才吵架我们都看见了。来，坐一会儿吧，我们的遭遇和你一样。r

虽然我和冯鹤有点小疙瘩，也不爱怎么搭理，但毕竟同学一场，在外面遇到也算是缘分，再说，朕也经常来我们宿舍和他开玩笑，于是碍于面子，冯鹤坐下了。r

冯鹤向我们解释了刚才的那一幕，和我料想的全无二致。摩登女郎踩了冯鹤一脚，反而诬蔑他踩了她一脚，还骂冯鹤是快餐仔。冯鹤气不过，就和她吵了起来。在这种地方，顾客就是上帝，是王法，是真理，怎么做都对。r

朕拍拍冯鹤的肩膀，兄弟，你做的对！人活一口气嘛！对了，你怎么会在麦当劳工作？r

冯鹤说，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大一的时候不是考试作弊被学校抓住了嘛，为了交罚款只好自己出来打工。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告诉家里，我已经在不下十家麦当劳里干过了。r

冯鹤说的事情我知道，国明告诉我的。就是考英语，国明在前，他在后。他伸长脖子去偷看国明的答案，被一个考场一个考场巡视的系主任逮了个正着。冯鹤再三恳求系主任放他一马，系主任当然不肯，人家是什么，是四大名捕之一！于是，贴大字报，像批斗一般，把冯鹤轮个训，最后还要交罚款，取消学士学位。r

朕打趣道，如果你少看点毛片就不会被抓了。呵呵。r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看，竟然是唐姐。我接了。r

唐姐说，秦文，你们现在在哪呢？r

我说，怎么？想报警抓我们啊！r

唐姐换了一种求饶的口气说，算我对不住你们好不好？我以前做的是有一点过分，但那也是对你们好啊！你们能不能现在过来一趟，我真有点事求你们！还有，我还得跟你们说发工资的事情呢。r

我挂了电话。冯鹤趁我打电话的时候跑了。我征求大家的意见，去，还是不去？r

朕说，没想到她的脸皮还真厚。刚吵完架还好意思求我们。我寻思着，还是去一趟吧。好歹得把工资拿到，把实习鉴定盖个章，要不，这一个月就白干了！阿文，你说呢？r

我问祥善的意见，祥善也赞同去一趟。少数服从多数，我们只好再一次回到办公室。r

地上的稿子已经被拾捡了起来，还算她识趣。r

我们没有想到，唐姐竟然又拿出一本新的书稿，说，这次算我求你们了！这部稿子每天主编一定要看，可我哪有时间看完啊。如果我看不完，我就要被开除！所以，我请你们帮我最后一次，你们一人校一部分。校完后我拿给主编也好开口对他说你们工资的事情。放心，每天一定会把工资发给你们！r

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估计八成是装的，更看在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的份上，我们信了，答应了她的请求。r

这一个晚上我们三个人就没有回学校，一直在办公室挑灯夜战，而唐姐竟然在师姐的卧室里睡觉。师姐已经去广州，师姐走后的第一天，卧室就被唐姐霸占了。第二天早上我们把校好的稿子交给唐姐，她感激涕零的说马上去给我们取工资，叫我们等一下。我们说，好。于是各自伏在电脑桌上睡了过去，因为我们实在太困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唐姐还没有回来。我们忍着饿又等到太阳落山仍然没有唐姐的踪影。我们疯狂的打她手机，那边已经关机了。r

就这样我们又被唐姐耍了一回，有时候我看着祥善天真无邪的样子，觉得他是一个孩子，而面对庞大复杂的社会，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孩子呢？r

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在唐姐卧室的门中间贴了三个大字：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