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怡看着这一幕,心下凄然,早已泪流满面,心想:“两人如此相爱,若真能在人世间作对贫贱夫妻,自然比神仙还快活,可是如今一个已不在人世了,另一个自然是做神仙才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我与程傲也相爱如此,那等我老去死了的时候,我也自然希望他能长命百岁。”想到这里,目光转向程傲,痴痴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心下却又暗想自己太胡思乱想了,自己对他的这番心思既永远不能让他知晓,而他也不会对自己有这般心思的,人神殊途,他自会走他的成仙之路,而自己不过数十载就化为尘土了。
白锦又道:“无忧花渐落,眨眼已是秋天了,只要吃下无忧果,一切烦恼都会消失,你在这洞中已受了四十多年的苦楚,对孟师妹已是情深之至,不论成仙之路如何艰辛,总要走下去的,也许孟师妹幽魂不散,便是想再见你一面,与你做最后的诀别。”
夏之雪只是紧闭双目,许久不言,过了良久,他缓缓抬起右臂,摊开手掌,孟雨雁的幽魂从他掌心中飞出,飘飘渺渺立于洞中,一人一魂相视良久,那幽魂渐渐隐去,夏之雪大叫出声,声音凄厉,扑上去欲要抓住那幽魂,但幽魂终于化为无形,他全身发颤,周身骨骼竟都咯咯响了起来,双目通红,如要滴下血来,双手在地上乱刨,似要将那幽魂刨出来一般。
白锦和程傲见他举止癫狂,忙扑上去阻住他。
夏之雪凄厉一叫,身子猛地后仰,竟昏死了过去,二人忙掐他人中,按压他胸口,过了良久,他才幽幽醒转,目光呆滞,如同没了灵魂一般。
钟怡心神俱震,从未瞧过一个人竟会如此深得爱着另一个人,泪眼婆娑,似乎夏之雪的痛苦已感染到了自己身上。
一时洞中寂无声息,三人知夏之雪伤痛欲绝,都不知要说什么好。忽然吱吱声响,机灵猴从洞口探出一张猴脸来,一双猴眼咕噜一转,看见了白锦,吃了一惊,忙又将头缩了回去。
白锦伸手轻拍夏之雪的脊背,叹道:“大师兄,我们师兄弟一场,做师弟的只愿你永远都好,难道除了孟师妹,你对我们竟都没有一丝情谊么?你瞧,孟师妹幽魂已散,她只是想回来看你最后一眼,她已放下了,难道你还要永远沉沦下去么?”
夏之雪听而不闻,白锦长叹了口气,隔了良久方道:“心结能不能解开,还是要看你自己,我与十一师弟先回去了,过些时候再来看你。”说着站起身来,朝夏之雪施了一礼,看了程傲一眼,便往洞口走去。
程傲忙道:“我在这陪一会儿大师兄。”
白锦回过头来道:“走吧,让大师兄一个人静一静。”
程傲哦了一声,站起身子道:“大师兄,你,你别太伤心了,回头我和二师兄再来看你。”呆了一会儿,朝夏之雪施了一礼,对钟怡道:“走吧。”与钟怡走了出去。
钟怡兀自回头看了夏之雪两眼,洞门缓缓关上,他雪白的衣袍隐在黑暗之中,钟怡心口一酸,眼眶便又红了。
三人飞出玄瞑洞,飘落于山径上,便漫步而行,程傲道:“二师兄,大师兄他会不会有事?”
白锦长叹了口气,道:“能不能走出来,只能看他自己了,要是他一心寻死,世间无人能救他性命。”心想数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大师兄对孟师妹之情竟还会如此之深。
程傲黯然神伤,想到他二人情缘痴缠,竟会痛苦至此,感叹道:“难得孟师姐能看开,幽魂散去。”
白锦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孟师妹的幽魂还在我掌中。”
“什么?”程傲吃了一惊,见他手掌果然握而成拳。
“孟师妹死的蹊跷,她幽魂复返,不但是为了大师兄,也为了死得不甘心。”
“那方才……”
“方才是用幻象骗了大师兄,他动了情欲,法力已然大不如从前了,加之他伤心过度,所以并未识破我的幻术。”白锦说到这里,黯然道:“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只愿他能幡然醒悟,不要再这么痛苦下去。”
程傲心下暗暗佩服白锦,想到二师兄素日并不爱言语,原来他竟将同门之情看得如此重,道:“二师兄说孟师姐死得蹊跷,难道她不是自杀的么?”
“她为何会自杀?”
“师父将她贬出东灵阁……”
“师父也并非全然无情,眼见他二人相爱至此,总不能将他们双双逼死,所以当时贬孟师妹时,师父告诉她,若他们分离百年之后还是不能忘记彼此,就准许他二人去人间做一对布衣夫妻,这也是对他二人的考验,不过此话当时只对孟师妹说了……”
程傲心中大震,未料到中间还有这段曲折,怔怔道:“那么孟师姐就绝不可能自杀了。”
白锦点了点头,“不错,孟师妹若不是自杀,那么谁又能杀了她?她那时尽管为情所累,法力倒退,但也有七八百年的修为。”
“厉鬼王!”程傲脱口道,“只有厉鬼窟才与我们东西两阁有如此大的仇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