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垠的大海之上,陨石从猩红的苍穹不断陨落。每一颗落下,大海都会发出痛苦的呻吟,那惊天动地的巨浪,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就在这翻滚沸腾的大海某处,黄金三叉戟所释放的金光,却是那么的夺目。它所到之处,陨石都被弹开,海水恢复平静,其中奄奄一息的生灵得到拯救,自然也跟着金光,一路疾行。
“爸爸,我们不是要去您的家乡,奥林匹斯吗?”美丽而年轻的人鱼公主,就在三叉戟旁边,不解地问道。
“不。“三叉戟的另一边,传出了一个无比浑厚的男声:“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那赫然是一位极其高大的男子,相貌英俊,但全身由各种色彩不同的蓝色构成,如果不是围绕他周围的深青色水链,恐怕很难将他从海水中辨认出来。
“命运?”人鱼公主喃喃道,却没来由的感到了巨大的恐惧,覆盖着黄金鱼鳞的鱼尾,都随之僵硬。
“是的,我的艾丽儿,命运。”海洋之神——波塞冬道,同时挥动三叉戟,将一颗即将坠入身后鱼群的陨石击飞。
“一天前,我去找了命运三女神,请她们告诉我们的未来,以及梦界的生机。”波塞冬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们说,她们看到了梦界所有地区,所有的命运。但只有一处,她们无法看透。”
“那就是梦界北方的一个国度,阿伦戴尔。而她们也说了,你应该去那里。”
“那奥林匹斯呢?奥林匹斯安全吗?”艾丽儿根本没有问阿伦戴尔是哪里,而是焦急的询问父亲的安危。因为她知道,对波塞冬来说,奥林匹斯的意义。
“放心吧,奥林匹斯很安全。”波塞冬似是滞了滞,而后笑道:“别忘了,你爸爸和叔叔们,可是神。”
“我们到了。”波塞冬突然说道。
艾丽儿还想继续问下去,但波塞冬的话语,正好将她打断。事实上,那远方陆地之上的壮观景象,也吸引了她的部分注意力。
天幕。
只有天幕,才能形容艾丽儿看到的事物。
哪怕相隔百里,也并不影响震撼的视觉冲击。整座王国、部分海域,乃至更远处的雪域,全部都笼罩在了一层超级冰罩之下,天幕直达千丈高空,连云层都包裹在内,连天连地,看上去,有种浩瀚磅礴的气势。
它的主构成材质,是坚冰,但在坚冰表面,还流动着无数道深邃的光纹,以及数不清的灰色符文,坚不可摧,没有一颗陨石能损伤到它们。大地的厚重,加上冰的坚硬,共同组成了这防御天火的巨幕。
“是因为这冰罩的缘故,命运之力才无法透过吗?”波塞冬若有所思。
“欢迎来到阿伦戴尔。”
正在这时,在他们上方,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波塞冬非但没有警惕,反而面露笑容。抬起头,他一手执三叉戟,一手牵着艾丽儿,注视那缓缓落下的冰蓝色身影。
艾莎很惊讶。她实在想不到,在这个情况下,还会有生物穿越无垠大海,来到这里。在那高大水人的身上,她感受不到令人厌恶的恶界气息,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平和,与善意。
更重要的是,他很强大。这水人给她的感觉,气息犹在炎魔王之上,隐隐间,似乎还有什么更恐怖的能量,隐藏在他体内深处。
“你们是谁?”艾莎问道。
“我的名字是波塞冬,这是我的女儿艾丽儿。”波塞冬道,三叉戟指了指身后的鱼群:“他们都是在灾难中生存下来的,这片海域的大海生灵。我想将我的女儿,及这些生灵,全部带到这里避难。”
“避难?”艾莎更惊讶了,回头看了看天幕,再转过身,道:“恕我直言,波塞冬先生。阿伦戴尔的最强者就是我了,而我还没您强大。您为什么要把家人托付给我呢?”
“我为什么要把家人托付给你呢?”波塞冬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突然,他上前一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艾莎,而后道,“有三个从不失败的预言师告诉我,我的孩子只有来到这里,她才能安全。”
“就凭一个预言吗?”艾莎不解道。
“当然不是了。”波塞冬淡淡一笑。就在这一刻,随着他挥动三叉戟,周围的景象,变了。
猩红的天穹不见了。再也没有陨石落下,天空恢复了澄澈,倒映着大海的蔚蓝。海水一望无际,而且古井无波,安静得就像一块巨大的蓝水晶。
在这方奇异的海洋上面,就只有波塞冬,和艾莎两人。
“对于卡俄斯,你了解多少?”波塞冬站在原地,平静道。
“不多。只知道他是另一个世界来的怪物,想毁灭我们的世界,重建他的。”艾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对方没有恶意,又把她带到这里,显然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谈话的内容。
“或者你可以这么说,他,就是一个世界。”波塞冬笑了,只不过那是冰冷的笑:“不然你以为,混沌生物是怎么来的?炎魔王塔克塔罗斯,风神基拉,空魔乌尔维坦等等等等,都是他的细胞,只不过是强一些的细胞而已。”
“活体世界吗?”艾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尊由无尽宇宙组成的巨人。
“是的,与梦界完全对立的恶界的人格化,无秩序的本身,万恶的起源者与创造者。”波塞冬三叉戟再挥,一股海水升起,转化成一尊暗红色的巨影:“这,就是他真正的样子。或者说,是他形态之一。”
比起莫安娜,波塞冬展现出来的,要清晰许多。艾莎能清楚地看到除脸部以外的所有细节,能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生灵头颅,能看到流动他皮肤的血红冥海,也能看到那八只巨臂,以及巨臂之上的千只小臂。
他没有五官,完全漆黑一片。奇怪的是,就是这漆黑一片的头颅,当艾莎看到它时,却有种看到了自已的感觉。
“我是来自梦界中域,奥林匹斯的神,司掌海洋。”波塞冬道:“我们是自古以来,善与恶所有战争的参与者及幸存者。所以,你大可不必怀疑我向你展示的东西的真实性。”
“你对卡俄斯的进攻计划,又了解多少?“散去卡俄斯的虚影,波塞冬话锋一转。
“并不了解。”艾莎再次摇了摇头。在这个关头,不懂装懂是找死的行为。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未散尽的炽热。以炎魔王的性格,他就未失口说过些什么?”波塞冬问道。
“没有。”艾莎发现,自已很尴尬。
“啊……看来,家园的毁灭真的能改变一个生灵,哪怕他是恶界生物。”波塞冬恍然。
“卡俄斯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毁灭梦界。如果他那么做了,那他也会万劫不复。”但马上,波塞冬回到了正题:“他想要的,是积蓄足够的毁灭、怨念、痛苦,将自已恢复成正常世界的形态。卡俄斯,只在恶界能量衰竭,无法维持世界形体的时刻,才会出现。”
“我们梦界也是一样。”海水再度升腾,这次,它构建出了一尊碧绿的女性巨影,其上流淌着山川河流,散发无尽的生命力:“无数个千年前,我们梦界的人格化——盖亚,亦称特菲提,也从恶界抽取力量,重建梦界。
“世界越大,因能量涣散,所以其本体越弱。反之,则本体越强。”
“而世界重生的方法,都是一样的。”海水变化,显露出一方黑暗的世界,特菲提矗立其中,犹如天柱。在黑暗世界的尽头,卡俄斯再现,只不过画面中,他被无数根岩石锁链紧紧镇住,动弹不得。
“突袭世界人格化,将其击败,令天地混乱。然后,闪电般亲自、逐一摧毁此界所有强大的国度,派遣造物袭击魔力较低的大陆,或拖住强援。最后,当整个世界彻底瘫痪时,他(她)便会汲取到足够的能量,重塑自已的世界。”
画面再变,特菲提站在宇宙间,背景是无尽星辰。她一手吞噬犹如星云般浩瀚的黑色气流,一手释放无限璀璨的银河。银河的目标,是一个巨大无比,形似心脏的光球,而黑暗星云的源头,则是一座正在缓缓萎缩,其中天崩地裂的大陆。
“宇宙需要的,是平衡。正因为这样,规则不会攻击这么做的活体世界,反而会在某种程度上顺应,甚至是帮助。所以,无论是预言,还是事实都告诉我们,梦界,必败!”说到这里,波塞冬的语气几乎是斩钉截铁。
“那既然必败,那为什么还要战斗呢?”艾莎大声道,仿佛要将心中的不甘、悲伤全部释放出来一般。
“有些事你明知没有希望,但你仍会去做。这又是为什么?”波塞冬反问道。
艾莎沉默了。
“卡俄斯下一个目标,是仙境,也只能是仙境,因为那里掌控着梦界的时间。奥林匹斯众神将在仙境迎战卡俄斯,必败,但我们会引诱他集中全力攻击奥林匹斯。”只过了几秒,波塞冬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讲述他,或者是众神共同制定的计划。
“而在奥林匹斯之上,我们将付出一定的代价,施展一道无比强大的咒术,重创卡俄斯,或直接将其镇压。如果我们失败了,这道咒术的使用方法将立刻出现在我女儿的脑海之中,让你们也能施展,应该可以击败卡俄斯,将他封印,梦界残余的生灵也能幸存。”海洋的语气始终平淡,仿佛无惧生死。
“但如果卡俄斯转攻其他地域,或者直接进攻奥林匹斯呢?你们又怎么办?”作为王者,艾莎迅速的平静了下来,思维也跟随波塞冬,敏锐地察觉出这计划的漏洞:“他的强大,不是我们可以抵抗的。”
“所以,不就有了这天幕了吗?”波塞冬淡淡一笑:“你们会受到混沌生物的猛攻,甚至是恶界大军的全军进攻,但决不可能是卡俄斯的真身。不摧毁奥林匹斯和仙境这两个可以说是小型世界核心的地方,他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始终要受到梦界时空的压制,始终只能穿行在黑暗次元之中。”
“在天幕中,我能感受到数个强大的气息,有盖亚的血脉,有太阳的灵魂,但那还不够,远远不够,她们的力量深藏体内,我怀疑连她们自已都不知道自已到底拥有什么。“波塞冬问道:“还有吗?“
“有数个来自远方的强大存在听到了我的召唤,正在赶来。还有,在我和地精的帮助下,周围所有国度的人民、军队,早在数天前便尽数迁入阿伦戴尔,如今天幕之内的人数,已超过三千万,士兵百万,其中还有一些具有魔力的生物种族。”艾莎如实道。
“毫无斗志,士气低落。”然而,当波塞冬用海水组成一面镜子,其中显露出天幕中的景象后,却摇了摇头:“他们的作用,甚至还不如一位强大存在的作用。”
“海神,我相信一切皆有可能。”艾莎却微微一笑:“现在,他们毫无作用。但当无路可退,无处可逃时,他们往往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唔。”波塞冬若有所思,注视着天幕内那惊人的喧哗,淡淡道:“希望吧……”
海洋悄然褪去。猩红苍穹重临,伴随着阵阵陨石坠落的轰鸣声。
对于鱼群来说,刚才只是恍惚了一瞬,然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只有艾丽儿,才隐隐约约的感知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么,艾丽儿,以及这些大海生灵,就拜托你了。”波塞冬微微弯身,郑重道。
“她们必死在我之后。”艾莎严肃道,一只手背在身后,行了一个阿伦戴尔的皇家礼节。
“作为报酬,我将加强这天幕的防御。”波塞冬道,同时将三叉戟指向海面。
“海之魂!”
“轰隆!”大海应声沸腾,万道水柱,围绕阿伦戴尔冲天而起,乃至远方陆地,都有巨型喷泉般的水柱喷涌,直指天穹。那些水柱,最细的,都有百米直径,冲入高空犹过天幕,其中尽是最精纯的水元素。那些冲入的陨石,全部都被咆哮的,犹如海啸般汹涌的波涛所撞碎。
“当啷。”那是一个正在修补战船的老人,手中工具掉到甲板上的声音。不但是他,整个国度中,还有数千万生灵仰望天空,看着那恢宏一幕,一脸震撼。
“无量御。”三叉戟高举,而后,波塞冬做出了一个牵引的动作。那万道水柱立刻弯曲、铺展,转眼之间,竟在天幕之上,又组建了一道海洋之幕。两道防御几乎融为一体,但又互不冲突,而是共同抵御陨石冲击,波涛、冰雪、石符涌动间,就连天穹的热量,都无法透进阿伦戴尔了。
“无量御以海洋为源,大海不枯,防御不破。”波塞冬从怀中取出一块三角形金片,将它抛给艾莎,笑道:“冰之女王,这是我的海神之钥,执有它,你仍有自由开启天幕的能力。再次拜托了。”
艾莎接住了三角形金片,仔细端祥了几秒,脸色变了变。她想开口,却被波塞冬用眼神制止了。
“您要走了吗?”聪明的艾丽儿察觉到了什么,急忙道。
“是的,孩子。仙境的战斗即将开始,我无法久留了。”波塞冬朝艾莎点了点头,而后转向艾丽儿,温和道。说话的时候,他特意单膝跪倒,让两者平视。
“嗡——“
随着蔚蓝与冰蓝光芒的绽放,阿伦戴尔,天幕缓缓张开。大海的幸存者们感激地,朝他们的神施了一个最大的礼,而后转身,直朝天幕内蜂拥游去。那里,是梦界残留不多的希望。
“照顾好自已,别让菲利普失望。”提到这个名字,波塞冬叹息了一声,轻轻擦去艾丽儿因听到这个名字而流下的珍珠泪水:“你有你母亲的眼睛……守护她到最后一刻。
“我会的,我会的。”艾丽儿紧紧抱住父亲伟岸的身躯,哽咽道:“我爱你,爸爸。”
“咚。”这时,从遥远的地平线尽头,似是响起了低沉的战鼓声。
“时候到了。”波塞冬的眼神陡然锋锐。他最后用力拥抱了一下女儿,站起身来。
“海神,祝你好运。”艾莎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嘿。”对此,波塞冬不置可否,但他却拍了拍艾丽儿的头,眼中带有一抹骄傲之色:“我的女儿,是大海的精灵。当战斗来临,她也许能给你们一些帮助。”
“告辞。”
海神走了。
“爸爸……”艾丽儿望着波塞冬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放心吧。在他回来之前,这里就是你的家。”一只冰凉的精美手掌搭上艾丽儿的肩膀,唤回了她的心神。
“他真的会没事吗?”艾丽儿转过头,美眸通红,看着面前明显比自已年长的冰雪女王。
“放心吧。”艾莎明显滞了滞,然后才道:“他会没事的。”
“咻——轰隆——“这时,苍穹之上,陨石重新开始坠落,其中一颗坠到离两人不远的海面,掀起了沸腾的蒸气,与巨浪。
可是,艾丽儿的目光,却始终保持在那个方向,许久不动;既便是陨石,也无法影响到她分毫。
因为她知道,自已再也无法见到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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