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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风铃


  八月的时候皇上终于回来了,宫中上下也忙碌起来。

  太子要过生辰了,叶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赶上采青递过来一杯凉茶,叶荼接茶的手一偏,那青花玲珑杯便直直落在叶荼身上,素白的衣服顿出划开一圈暗黄水晕。

  采青似乎是吓坏了,看着小石子惊慌中用手去擦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谢罪。

  若是以前,叶荼定是一脸疼惜拉着采青站起来,偏偏这个时候叶荼竟好像是没神了一般,愣坐在桌边不知在想什么。

  小石子轻呼了好几声,才叫叶荼回过神来。示意小石子扶起采青,自己却进了内室。

  采青已经不知要说什么了,小石子低声安慰一番后,这才缓过来。

  片刻后,叶荼一身水蓝色水袖束腰长裙走出来,头上一柄青色碧玉蝴蝶簪,盈盈走了出来,站定轻声道:“我出去一趟。”又向采青道:“你不必害怕,谁没有失手的时候,在这这也有我的责任。”

  采青诺诺称是,小石子大胆问声:“姑娘可是去太子那处?”

  叶荼并没有回答,反而转身离去。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比如从别人口中听说太子的消息,竟觉得十分难受。可比起这个,她却总有种感觉,似乎太子下一刻就会消失,他一直在走,自己却只能站在原地迷茫的四处寻找,她想要时时能守在太子身边,知道他的一消息,看他做过的所有事情,听他说发生过的事情,这种想法一旦升起便如出生的新月只能前进。

  高文胤难得没有看奏折,反而站在屋檐下伸手拨弄这窗栏上垂下的一串风铃,一身青碧色儒袍,整个身体沐浴在阳光中,宛如清晨初生的温阳,漠然撞进叶荼心中。

  高文胤似乎有所感应,偏头看过来,宛如明珠的温雅叫人移不开阳光。

  叶荼刚刚一肚子的气就这般忽然消失了,缓步走了过去。

  “你看这风铃可好?”

  叶荼点点头。

  “这是我无意翻捡出来的,大概是小时候玩过的吧。”

  “我小时也玩过,西域的女子多喜欢将这铃铛制成小巧玲珑样,绑在足踝或是手腕处,走路时叮叮作响,十分有趣。”

  “听着到十分有趣,改天也给你做一对。”高文胤笑道。

  叶荼想了想忽叫道:“文胤,我想……”

  彼时风正起,风铃发出一串悦耳声,高文胤似乎没有听到叶荼的声音,反而转头去看那串风铃,片刻这才转过身来笑问道:“你刚说什么?”

  叶荼没有答话,笑了笑道:“无事。”便是升起的新月也有落下的一刻,只不知在能鼓起勇气的时候又是那一天。

  高文胤道:“父皇快要回来了,我也偷起懒来,将手头的事都丢下了,等着父皇回来交给他做吧!在过些日子就要到秋季狩猎的时候了,到时我请命也带你去,我虽不能陪你狩猎却可以带你去看红叶,上林苑的红叶也算是这建安一绝。”

  “那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叶荼疑道。

  高文胤一边走一道:“那是因为这个称呼是二弟起的,外人并不知,这上林苑平常人也是进不去的,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那不错,若是二皇子说的那定是个好地方。”叶荼跟着高文胤坐在桌边,微微一迟疑道:“我听说快要到你生辰了。”

  高文胤斟好一杯茶递过来道:“古籍记载薄荷茶令人口香,又能清热降火,这是太医院刚送来的,你尝尝……”

  叶荼尝过后,的确清凉爽口,却依旧不依不饶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高文胤轻声道:“我向来不过的,不记也罢。”

  “不过?”叶荼微微惊讶。

  “不过是童伯张罗一桌吃食,府中几个亲近的一起吃吃罢了。”

  “那皇上和皇后娘娘呢?”

  高文胤低下头看不清神色,伸手缓缓斟这茶道:“他们不会过问的。”

  叶荼还想在问,但看高文胤的脸色有些不对,心中微沉当下也不在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来喝。

  高文胤看着叶荼的样子不禁失笑:“这茶虽好,可喝多了也是会出毛病的,你一向读医书,怎么连这也不知。”又俯身过去拍拍叶荼头道“你放心,自是少不了你的。”

  八月初皇上回宫,这一日凤仪殿中上上下下都紧张的打扫中,叶荼抱着茶悠哉般的坐在亭中,望着小石子问道:“皇后娘娘又不凶,为何人人紧张。”

  小石子一边卖力的为叶荼打着扇一边道:“娘娘可从不管这些事,但莲姨可不一样,她是个很严肃的人,眼中容不的半点沙子的。”

  叶荼点点头,称是。

  中午的时候一切收拾妥当,叶荼摸着还显青绿的葡萄道:“这葡萄也不知甜不甜。”

  采青站在一旁道:“在过些天就可以尝到了,姑娘照顾这么多日,肯定……美味。”采青偏着头想不出再好的词语来。

  叶荼扳着手指头细细数着:“倒时送娘娘一盘,太子一盘、公主、还有我父母哥哥,恩……小王爷和谢泽玉那厮这两处也忘不的,若还有剩下的就送二皇子吧。”

  采青赔笑道:“姑娘真孝顺,身在宫中也不忘父母。”

  叶荼叹口气道:“人都是父母生的,活着的时候自然要孝敬一些的好,莫要逝去了才后悔。”

  采青也叹口气,不知在想什么。

  彼时花青叶茂,就连风中叶也有着幸福的味道。人便是这么不知足,永远想要更好。

  许多年后,叶荼忽的想起这一天来,父在母在,自己还能这般算着要给谁送点礼物,那时才发现最美好的莫过于还有希望时。

  晚上皇后娘娘终于进了宫,叶荼按理和着许多人迎在门口。

  皇后娘娘被莲姨扶出来的那一刻,脸上倦容显而易见,大概是行了一天的路程吧。

  叶荼站在人后,只远远的向她行礼。

  莲姨扫视一遍众人,沉声道:“辛苦大家累了一天了,都散了吧。”

  众人看着皇后走远,这才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