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作甚？不是要去给你家主子寻药么？”傅云泽的语气有些不好了。
墨雨被他这突然冷了几分的语气吓到，朝顾瑾言投去求助的眼神：“公子…”
顾瑾言舒了口气，道：“你去吧，随便寻些药膏就好。”
墨雨不知顾瑾言与云王世子几时有了交情，但看上去，这位世子脾气不怎好，生怕顾瑾言会吃了亏。可他留在这里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犹豫再三，还是照顾瑾言的话去太医院。
傅云泽看着慢吞吞的墨雨，心道：这小厮也太没眼力见了，连茶都不泡！而且，方才顾瑾言顾瑾言话说什么随便寻些药膏？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
“鬼丑，跟他一起去。”傅云泽大掌一挥，“找姜院使拿玉肌膏，随便再拿些上好的补品。”
话落，一道黑影闪到了墨雨身边，垂头应“是”。
墨雨惊的捂着嘴：“啊——你…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鬼丑皱眉看了一眼墨雨，这小厮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面容清秀，只是太矮了，刚刚到自己胸口，而且，太瘦，那小胳膊小腿的…
“走吧！”说着，鬼丑直接将墨雨夹在胳膊下，运了轻功，飞檐走壁的的往太医院跑去。
顾瑾言抚额，远远还能听到墨雨飘在空中的惊呼…
“你院子里就这么一个小厮不成？”傅云泽等了半晌，再没有人进来请安，更别提斟茶倒水。
顾瑾言道：“嗯，墨雨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
“你倒是懂得自我保护。”傅云泽明白顾瑾言的意思，“但你毕竟身处皇宫，没几个得手的人总是不好。”
顾瑾言抿了抿嘴：“反正我也住不多久，圣上早前安排人修葺将军府，说是待哥哥回京述职时需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而我…可以等将军府修好，提前搬进去。”
傅云泽点了点头，舌尖不自主地滑过嘴唇，他是真的有些口渴。
顾瑾言见状，将汤婆子放下，起身端了茶具来泡茶。
傅云泽喜笑颜开，觉得顾瑾言还是很会来事的。
白玉的茶具，不大不小，一壶两盏。红木的茶勺，舀了两钱茶叶放入茶壶，再用沸水淋过，茶香袅袅。
傅云泽喝酒也饮茶，倒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人泡茶。
只见那芊指轻缓地将壶内的茶叶摇匀又倒掉，反复相沏，不疾不徐。
抬头看去，垂眸的顾瑾言更显得温婉如玉，身上那股子淡然，远超他这年龄。
三起三落，芽影水光，顾瑾言递过一杯给傅云泽。
傅云泽接过，先闻再品，苦而苦而不涩，回甘略欠。
“啧，这茶叶太老，平白糟蹋了你的茶艺。”傅云泽说着，还是将茶饮下，自己又添水，连喝几盏。
“你怎的怎的不喝？”傅云泽解了渴，扬眉看着顾瑾言。
顾瑾言轻轻地笑：“莫非世子怕有毒？”
“呵，你小子，还跟本世子开起玩笑来了！”傅云泽伸手，在顾瑾言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你就是太沉稳，沉稳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顾瑾言不知要如何回话，他本性也不是如此，只是经历了一世，总归要比旁人懂得多些，反而觉得很多情绪无关紧要罢了。
傅云泽倒也不是想得到什么回答，转念一想，好奇道：“圣上赐的将军府在哪里？”
顾瑾言微愣，没想到世子的话题转换如此快，抿唇道：“在西淮门附近。”
“西淮门？！”傅云泽皱眉：“那岂不是离我的世子府很远？”
顾瑾言疑惑地看向他，将军府是圣上赐的，不说他没有理由拒绝，也没有资格挑选不是。再者，离世子府远，不是很好么！
傅云泽摇了摇头：“诶，皇爷爷真是！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住在城西？那边都是屯军所，莽汉一大堆…不行不行，我去找皇爷爷说，让他给你换个地方。”
顾瑾言垂了眸子，半晌不语，傅云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顾瑾言叹了口气，问：“世子，您到底为何要刻意接近我？”
看来，还是把话说明了好。
傅云泽不是苏月白，他野心太大。而自己完全没有把握，在傅云泽眼下毫无破绽。
“世子，不瞒您讲，我的存在不会左右我哥哥的任何决定。所以您大可不必如此费神。”顾瑾言说罢，看向傅云泽。
他眼神清澈，神态也一如既往的沉静。
傅云泽眯了眼，好看的眉心轻拢，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叩着：“你以为，本世子接近你是因为你哥哥？”
“难道不是？”顾瑾言道。
傅云泽大笑：“哈哈，顾瑾言，你太高看你哥哥，也太小看本世子了。本世子想要的东西，不是你哥哥能给的。”
顾瑾言沉默，确实如此。
顾瑾行虽是三江统领，但给不了傅云泽大云国玺，但他短时间平定三江的能力，却足以击败孺梁南疆两国联军，因为前世就是如此。
哥哥主动辞了三江统领之职，跟随傅云泽平定孺梁南疆联军，但也因此断了双腿…
“喂，傻了不成？”傅云泽的大掌在顾瑾言面前晃了晃：“我开玩笑的！”
想到前世最后一次见哥哥，截断的双腿映着刺目的红，紧闭的双目，干裂的嘴唇…顾瑾言的眼眶忍不住泛红。
“喂，你…不是要哭吧！”傅云泽突然紧张起来，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沾着顾瑾言的眼角。
顾瑾言吓了一跳，忙往后缩了缩身子：“我没事。”
傅云泽没想到自己把这孩子逗弄哭了，转念一想，自己这种行为也真是幼稚得可笑，再瞧顾瑾言那幅委屈十足的模样，心下不忍道：“你若能给本世子一个答案，本世子便再不纠缠于你。”
顾瑾言抬起头，狐疑地看他。
“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过《宴清本草》？”傅云泽站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看向顾瑾言，似乎要看到他心底。
顾瑾言张了张口，却无从回答。
《宴清本草》是前世看过的，在凤栖梧的书房。
那是昭文二十七年，傅云泽受封太子的第二年，也是自己枉死的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