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道门，果然看到一处袅袅炊烟的小厨房。
一袭蓝翠烟衫的美妇人正端了一碟子糕点走出来，脚步轻盈。
“夫人小心。”有个小丫头连忙过去搀扶。
“奴婢见过夫人，这两位是…”带路的小厮跪地行礼。
美妇人正是萧远之妻，萧吕氏。
萧吕氏见到两个陌生男子，本有些迟疑，却见两人年岁尚小，便也只是轻轻侧过身去。
顾瑾言见状，知道这妇人也是遵守后院礼节，不便以正面见外男，故而主动拱手道：“在下顾瑾言，这位是云王世子，奉命督办萧珩一案，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萧吕氏听闻还有云王世子在，侧着身子行了礼：“见过世子。”
傅云泽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萧吕氏又道：“不知是否还有别的事需要妾身做，若无事的话，妾身想先回屋去了。”说着，还拿出帕子沾了沾眼角。
傅云泽侧头看向顾瑾言，好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却见顾瑾言盯着萧吕氏的帕子看，并没有挽留之意，便出口道：“多有得罪，夫人请便。”
萧吕氏微微弯腰行礼，一旁的小丫头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两人缓缓离开。
顾瑾言瞧着萧吕氏的背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完全看不出是三十有余的妇人。头上的倭堕髻斜插着一根镂空的金簪，随着步子摇摇晃晃。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那吕氏都三十有二了还能得子…”
突然想到前世偶然间听得的一句话，顾瑾言的神色有些发怔。
“这糕点，样子看上去都一个样啊。”傅云泽将萧吕氏做好的糕点端在手中研究半天，却未发现任何不同之处。
也就是说，萧吕氏不可能在糕点上做手脚。
顾瑾言看了一眼那碟子糕点，是用丹果制成的糯米糕，酸酸甜甜，很是开胃。
“走吧。”说着，顾瑾言又往萧珩的书房走去。
傅云泽将糕点丢给小厮，命两人照着以往送去书房。
顾瑾言先一步走进书房，坐在萧珩的书桌后，学着萧珩拿起那本医书，小厮则将糕点放在桌上。
顾瑾言随意的捻了一块，刚要入口，就被傅云泽拦下。
“不要命了？!”傅云泽道。
顾瑾言笑了笑，说了句“没事的”，还是将那糕点送入口。
丹果的酸，糯米的甜，还加了些许的奶糕，可口又开胃。
一口下肚，翻了一页书，又捻了一块吃，继续翻书…
傅云泽抱着膀子，瞧着顾瑾言一口一个丹果糕吃得自在，不由得想到第一次在世子府看到他时，也是这般，好像这孩子在吃东西时分外认真。
一边吃，一边翻书，突然，顾瑾言的手停了下来，盯着那一页刚刚翻过的书脚。
傅云泽发现他神色不对，忙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顾瑾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没事。”
转而又问那两个小厮：“你们少爷吃糕点时，不饮茶吗？”
一个小厮道：“是。少爷说十二皇子喜欢吃早茶，他怕在家吃多了，去国子监吃不下，就只吃这糕点，并不饮茶。”
顾瑾言点了点头，又问：“你家少爷翻书的时候，是不是喜欢将手指放入口中沾湿了，再翻页？”
两个小厮想了想，均点头道：“是是是是，确实如此。之前夫人还为此教训过少爷呢，说少爷这样有损仪德。”
顾瑾言“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对傅云泽说：“回去吧。”
傅云泽知道他定是有了发现，也不多问，跟上离开。
两人走出萧府，傅云泽才急匆匆地拉了顾瑾言的袖子：“到底发现什么了？”
顾瑾言回头看了一眼萧府，拉着傅云泽上了马车。
傅云泽瞧着那双小巧的手扯着自己的袖子，眸中带笑，却听顾瑾言道：“那本书的页脚，每隔几张都沾有芜青的痕迹。”
“什么？！”傅云泽惊讶道：“这么说，果然是在府内中毒的，难不成真是萧吕氏所为？可那些糕点…”
“不是糕点。”顾瑾言郑重道：“就是书页。”
看傅云泽不懂，顾瑾言继续道：“芜青就是沾在书页上的，但剂量很少。喏，我刚才也沾到了一些。”说着，还伸出手指给傅云泽看。
傅云泽惊地将他的手抓住：“你明知自己沾到了芜青，还用手拿糕点吃？”
“那些剂量，吃一次并不足以致命。”顾瑾言抽回手，有些不自在道：“但若持续一段时间，必定会毒发。”
傅云泽不赞同地将他的手又拉过去，急匆匆敲开暗格，拿出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药瓶，拧开盖子，倒在顾瑾言手上，又拿了帕子，悉心的擦拭。
顾瑾言的脸有些微微泛红，想要抽回手却不得：“你…”
“本世子从没给人擦过手，你小子是第一个！”傅云泽边擦边不忿道：“也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什么都敢吃！什么都敢试！真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啊！啊？！”
顾瑾言抿了抿唇，不甘愿地说道：“我说了，那点儿剂量没事的。”
傅云泽抬起头，直看得顾瑾言转过头去，任由自己自己动作，才又继续为他擦手。
半晌后，傅云泽瞧着那双干净无瑕的小手，还捧到自己鼻尖下嗅了嗅，终是满意。
顾瑾言趁机抽回手，藏在袖里，心里发毛道：这世子莫非有特殊癖好，当真让人毛骨悚然！
傅云泽将药瓶收到暗格，认真地看向顾瑾言：“你怀疑那书上的芜青是萧吕氏所为？”
顾瑾言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此事，必然与萧吕氏有关。”
“为何如此肯定？”傅云泽道。
顾瑾言舒了口气，道：“案宗记载，萧远与萧吕氏在昭文四年七月初七大婚，而萧珩却是在次年三月十六出生。”
“不足月…”傅云泽摸了摸下巴，道：“可能只是单纯的早产。”
顾瑾言侧目看他，道：“方才见到的萧吕氏，盆骨狭窄，身段婀娜，不似是生育过的。”
傅云泽凝眉，没想到顾瑾言把人家夫人观察地那般仔细，连盆骨都看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