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孙兰仙跟着林雅青上了同一乘马车。
林雅青走出李家大门之时郁闷了一小会,但坐上马车离开槐树巷,她心情很快就回复平和,反而安慰孙兰仙,告诉她,自己真的没事儿。
林雅青觉得就算还不能够完全相信定王,那也不应该无端起疑,见风就是雨,至少给个辩白解释的机会。
她是想起了吴丽华的为人,初见就知道那女子是什么品性,当着家主姐夫的面都敢阳奉阴违,她还会顾忌谁?表姐姜善云宽善有余,精明不足,早不知被这位表妹钻了多少空子去了!
所以吴丽华的言行不可信!
内心有了计较,表面上林雅青却又是另一种态度。
定王府送来的节礼以及定王赶在节前寄到的信件她统统给退回王府,并让春风告诉定王府的人:中秋之夜不准往林府送灯,若不听话强行要送,来一盏烧一盏!
这下把定王府大总管和长史等人急坏了:礼物送不出事小,要让定王知道发起怒来,那就要出大事了!
定王非林六姑娘不娶,林六姑娘将是定王府主母,这事阖府上下都知道!从去年开始,每个节气定王府都往林府送礼,而且送的全是重礼,定王不在京中,大总管等人是半点不敢怠慢的。今年中秋林六姑娘从江南回到京城,定王更是在信中再三叮嘱,亲自拟好礼单寄回,还让人制作了一盏华丽异常的大型花灯,准备在中秋月圆之时点亮并送达林府,以博取林六姑娘一笑……可现在还没送呢,林六姑娘就先拒绝了,还声明敢送过去就给烧掉!这是怎么回啊?到底王府什么地方做错,惹恼了未来的主母?
定王府长史与众人商议一番,当即派人调查事由,先把林府里的春风春雨夏风夏雨四个悄悄问过一遍,得知林六姑娘心情变坏,始自赴槐树巷李夫人生辰宴,据夏风远远观望,看到李夫人及其表妹拦着林六姑娘说了小半天的话,内容未知。
了解到这些就够了,接下来过程很简单,也很顺利——定王府长史直接找到李俊杰,李俊杰回家再把自家夫人一问,都清楚明白了!
不提定王府的人如何为自家未来主母的任性悍妒惊讶砸舌,李俊杰面对自己的妻子和表姨妹,一张脸沉黑得快要滴下水来。
忍着怒意,李俊杰问吴丽华:“定王临去边关,来我家吃酒那夜,确实一桌子十几个人都醉了,但范通不离左右,我与谢公子以及洪都护始终和定王在一起,吃茶,谈话,何曾有机会让你扶他进内室?”
吴丽华低头扯弄着裙上一缕彩带,轻声道:“有那么一小会儿功夫,姐夫与谢公子在院子里与人说话,洪都护和范通不知所踪,我看定王殿下醉得厉害,伏在桌上,因怕他难受,就扶了他进去……”
姜善云也道:“夫君,那夜我们夫妻也曾双双走到门边去送几位先行回家的客人,那时定王殿下就独自……”
“我现在问她,你先好好听着,不要插话!”
李俊杰看一眼姜善云,姜善云低下了头。
李俊杰朝着吴丽华冷冷道:“你表姐嫁给我,你随她住进我家,我是将官,出入我家的自然多是军人,在边关几年,你看到听到的应该不少,当知军士们时常乘醉上阵,却也能躲暗箭,能杀劲敌,区区小醉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算得了什么?用得着你扶他进屋歇息?若是别人要你扶我信,但那肯定不是真醉而是另有心思!定王是什么人?他即便烂醉如泥,也绝不会让你碰!你既然存了那样的心思,或许试过很多次,早就该明白!知道什么原因吗?告诉你也无妨:定王不能近女色!女子靠近他会心生烦躁不得安宁,若强行贴近他会恶心呕吐,就曾经有不要脸的女人被他踢飞致死!明白了吗?为你的小命着想,别痴心妄想!也不要妄图让人相信你与定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实当前,你半点脸面都没有!”
姜善云和吴丽华同时色变,姜善云瞪着吴丽华:“如此说来,定王他不可能……丽儿!你,你竟然骗我?”
吴丽华脸色惨白,颤声道:“不!是姐夫骗我!若定王不能近女色,为何我每次都能走到他跟前说话,还能坐在他身旁为他斟酒?在边关时,定王一直待我极好,他很少笑,可是他对我笑了!他身为皇子,身份尊贵,我给他做的饭食茶汤,都不经人试过,他就直接吃用——那是因为他喜欢我,所以信任我!”
李俊杰说道:“你来我家时不过十一二岁,谁会当你是女人?常来我家吃饭喝酒的不止定王一个,别人都还摸过你的头,定王可曾有那样举动?你是我妻妹,他们尊善云一声嫂子,自然待你如妹妹般友善,这也是喜欢!军中袍泽亲如兄弟,命运相连,若在我家都不能够放心吃喝,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
吴丽华流下眼泪,哽咽道:“不是你说的那样!定王……定王他真的喜欢我!他不好说出口而已!只因你们只顾着将我四处说亲,却为什么不去问定王要不要我?你早该问问他的!”
“让我开口问定王?他为情面之故,便不会推拒,抬你进定王府做姬妾?”
李俊杰气笑:“原来这几年,我夫妻二人将表妹这般养护,却是结了冤了!善云,你也觉得丽华该进王府?”
姜善云忙道:“夫君,若她自己愿意……”
李俊杰看着姜善云,忽然间理解了母亲为何那样强烈排斥自己的婚姻,他慢慢收敛笑容绷起了脸,整个人冷漠肃穆:
“善云,你我夫妻几年,我与你说过许多体己话,你都记得吗?你爱惜丽华,我可曾有亏待过她?为何总不相信我?若不是良人,不是好地方,我也将丽华送过去,不是害她吗?定王,除了他自己认的女人,否则他不会要!若自己贴上去,那是死路一条!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件,让你约束丽华!现在,我更关心的是定王得知丽华给林六姑娘添堵后心情如何?而不是丽华是否愿意!丽华有这样的行径心思,她非但不配定王,连此前我为她牵过线的那些下属都配不上了!哪怕做妾,我都不敢给人家说,就怕她将别人家拆散了、弄坏了!明白吗?”
姜善云呆望着丈夫俊朗冷硬的面孔,那样疏离的目光让她感到陌生,心底一片沁寒,喃喃道:“夫君!夫君是一家之主,怎样说,我都相信的!”
“姐夫!”吴丽华哭出声:“求姐夫成全!我……我除了定王,谁也不嫁!”
“那是你的事,爱嫁谁就嫁谁去,从此后我不再管你!”
李俊杰哼了一声,说道:“仔细想来,发现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伎俩,你做过很几次!我不是瞎子聋子,说过你表姐,奈何她软善好欺,一次次包庇纵容,若再容你下去,这个家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大事来!我在北城另置一小院,并三千两现银,两个店铺,当作你将来的嫁妆,你搬过去自己过日子吧,无事不准来寻善云!”
吴丽华大惊失色,险些晕倒,姜善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君,这如何使得?丽华她,她可是个闺阁女子,怎能独居?”
李俊杰没有看姜善云,语气淡漠:“京城环境比边关如何?这世间失了双亲的闺阁女子都不要活了吗?善云,你我夫妻,自当相守,但丽华必须离开!你若不相信我,顾怜你表妹,那么我离开——从此就再不回来,你选吧!”
姜善云猛然吸进一口冷气,心底抽痛,以袖掩面再说不出半句话。
吴丽华朝李俊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大腿跪倒在地上哭得泪人一般:“姐夫!求求你姐夫,求求你不要丢弃我!我只是想嫁给定王……我嫁进王府,将来生下子嗣,你不是也有好处么?我做错什么了?”
李俊杰推开她,起身边走出去边对姜善云说道:“让婆子收拾她的东西,今夜就搬过去!不经我允许,你不能去看她,更不准她来找你!”
中秋前夜,吴丽华被李俊杰干脆利落地扔了出去,从东城搬往西城,还不把地址告诉姜善云,短期内,姜善云就算违背他的意旨想偷偷去看表妹都不能够。
李俊杰这么做,一是真心讨厌吴丽华,二是不想看着姜善云顾念一点亲情,糊里糊涂受蒙庇,还被心计深深的表妹当枪使。
而定王府那边花费了好大心机和力气,终于又把节礼给送进林府,这还多亏了林府几位老少爷的帮忙,引着王府长史拜见了林老太爷,林老太爷点头,林六姑娘那里也就没话可说了。
既然又送到面前来,林雅青便接收并拆开了定王的书信,正在培养浪漫情怀又实在不会吟诗作赋的定王给她默写了一首托寄相思的“明月诗”,然后是满满三页洒金笺叙事倾心,林雅青边看边笑:这家伙写信就像前世的小学生习作,感觉得到慢慢在进步,开始几封一板一眼很军事化,到现在已经会抒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