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打赌
林雅芝插嘴道：“弟弟承接得父亲的聪明机智，又有先生跟着，生意学业两不误！父亲就放心吧，还是让人去把六妹妹……”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到外边婆子传报：“太太回来了！六姑娘来了！”
林廷安忙道：“你们母亲回来了，还不赶紧过去迎迎？”
不用去请，六姑娘就又转来了，林博知内心暗喜，林雅芝和林雅娴如今一听见林雅青的名字就头疼，却又无可奈何，为着弟弟的利益着想，还是盼她来，又因频频被她羞辱恼恨难消，心情十分复杂，姐弟三人强装出欢颜，一齐走到门边去迎候朱氏。
朱氏由红儿和刘妈妈搀扶着，一瘸一瘸地走进来，林雅青沉着脸跟在后头。
林雅芝示意红儿退开，自己虚扶着朱氏，诧异问道：“母亲这是怎么啦？”
朱氏微笑着答：“没事，就是在院门前崴了一下……让红儿来吧，姑奶奶歇着！”
林廷安原本坐得安稳，见朱氏这样子，忙起身几步抢上来，急声道：“这路平平坦坦的，怎么就崴着啦？来人，快请大夫！”
朱氏道：“不用请大夫，青儿身边的春风姑娘略懂跌打治伤，替我看过，说只是肌肉扭了一下，擦点药酒就好，夏雨已经回落幽小筑拿药酒去了！”
“没伤着筋骨就好，以后走路慢着点——你们这些身边跟着的人也要仔细些，再让太太跌着，可不轻饶！”
林廷安想伸手去扶朱氏，林雅芝笑道：“还是女儿来吧……有我们这些儿女在呢，哪能劳动父亲？”
林廷安点点头，一脸嘉许：“好生照顾你母亲！”
“哎。”
林雅青在后面看得肚子涨气，一个装腔作势虚情假意，出工不出力，一个睁眼瞎稀里糊涂，压根没发现红儿被迫放手离开，朱氏的支撑点不平衡，就只能倚到刘妈妈身上，刘妈妈四十多岁的人了，力气不够，朱氏移动十分艰难。
林雅青侧过脸扫了柳眉儿一眼，柳眉儿直接走到朱氏跟前，说了句：“太太，六姑娘让我背您！”
说着半蹲下去，双手往后一环，把朱氏扣到背上，听刘妈妈的指挥，快步走进西侧小厅，打算放到那边的罗汉榻上去歇会。
林雅芝脸干干地呆站在那里，林廷安瞪了林雅青一眼：“既然能背，为何刚才不直接背进来？偏要你母亲忍痛走路，你连扶都不扶一下，那可是你亲娘，不孝女！”
林雅青冷笑，看着这睁眼瞎极度不爽，索性更要刺激他：“她脚痛都是我推她的，干嘛要背？扶不扶她，那也要看我高不高兴！”
林雅娴闻言挤上来，惊讶道：“你说什么？母亲的脚伤是你弄的？”
“没错！走到外边遇上了，我要走她不让，非要拉着我，又不看脚下那不就跌着了！”
林雅娴眼睛余光留意瞧看林廷安，吸了口冷气，语气幽凉：“六妹妹啊，你，你怎能如此？母亲自来慈爱柔善，又辛苦生养了你，你却对她这般狠毒？”
林廷安本来已气得脸色泛青，此时更是颈脖额头上青筋暴涨，手抖抖指着林雅青：“你，你个逆女！不孝顺不贞静就罢了，还害你娘……养不教父之过，我今日必不再手软，来人，看家法！我要打断她的腿！”
林博知忙挡在林雅青面前，大声道：“父亲，六妹妹只是因为年纪小，行事不经思量而已，千万不要啊！”
林雅娴心中暗喜，也假意拉着林廷安的衣袖：“父亲，妹妹还小！”
林廷安一把推开她：“今日定给她一个教训！便是打残了养一辈子，也好过她在外头给我惹事生非！”
“父亲不要啊！”
“你们别拦着！走开！”
林雅芝也加入进来，和林雅娴一起左右拉着林廷安的手，林博知则回身推着林雅青：“妹妹快到母亲身边去，有哥哥呢，哥哥保护你，别怕！”
林雅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退后两步跟他拉开距离，漠然看着林廷安和他三个儿女，冷冷道：“别装了！你们不累，我看着恶心！”
林廷安怒火更盛，暴喝：“孽障！孽障！给我跪下！人呢？院子里粗使的婆子，叫过来几个！”
林雅青鄙视地看着他：“大老爷难道不懂规矩？男主外女主外，便是要用家法，这是在内院，那也该由本院主母定夺，大太太就在侧厅，你擅用她的权限，不用问一声么？”
林廷安怒道：“我是一家之主，做了就做了，无需问她！”
林雅青点点头，走去往太师椅上一坐，说道：“行！那你就做吧！我瞧着！”
林廷安气昏了：“你！你跪下！”
林雅青看着林廷安，直直看进他眼里，脸上神情无比地冷漠：“林大老爷，今天是最后一次认真与你说话——我从今而后，不再叫你父亲！因为我觉得你不配这个称呼！做为父亲，不管他做不做得到，至少要有疼爱、保护女儿之心，但我从来不曾在你身上看到过这种情绪，你对我只有呵斥、怒视、责罚，还有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我忍你很久了，实在不耐烦了！今后我再不会主动与你见面——除了跟我要银子要物品，我能力所及，有则多给没有也不会饿死你！这是报你生养之恩，但你别想来管我，也不准随便找我说话，因为我看见你心情就不好！”
林廷安胸口闷痛，跌坐在身后椅子上，眼前发黑，一会又看见金星乱窜，感觉真的要昏了，三个儿女围在身边，手忙脚乱顺的顺气，捶的捶背，林雅娴边喊着：“父亲息怒”！边把一个盏茶按进林廷安掌中，林廷安把茶盏往嘴边送，却倒不出茶来，更加恼怒，猛地朝林雅青坐的方向砸过去：“孽障！孽障！不孝的东西！”
噗地一声，接着林雅娴捂住眼睛惨叫：“啊！啊！痛死我了！”
林雅芝、林博知急忙又围着她转，林博知大喊：“不好了，父亲！二姐眼睛出血了！快请大夫！”
林廷安缓过气来，眼前清明了，忙着问：“你二姐怎么啦？怎么出血啦？谁干的？”
林雅青从那边缓缓站起身，傲然道：“是我！我不过是反击罢了！她给父亲一个空茶盏拿来掷我，我的侍卫一脚踢回去，没想到就砸到她了！这是报应，害人终害己，三尺之上有神灵，古人诚不我欺！”
林雅娴捂着眼睛哭道：“爹爹啊，女儿都是为了挡住爹爹……六妹妹那只茶盏本是朝着爹爹打过去的！”
林廷安扶额，这是气得头痛了：“长辈责罚，这是为你好，望你改过自新，你竟敢打回来！看把娴儿伤成这样，果然忤逆不孝、狠毒无情！”
“怎么说都好！从小到到大你都偏着他们，他们是大朱氏生的，是你善良可爱的宝贝，我是小朱氏生的，狠毒的可厌的坏东西！”
林雅青说道：“我们这么大声，小朱氏在那边都听着看着呢，我让柳眉儿拘着不让她过来，等会，我要把她带回落幽小筑，她从今儿起跟我住了！”
林廷安心里一紧：“你敢！”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赌注！她输了！”
林雅青扬了扬眉，喊来红儿：“你把事情经过告诉大老爷！”
红儿朝林廷安福了福，脆声道：“禀大老爷：大太太在前院服侍老太太时呕吐了，正好有大夫刚给发脑热的八小姐诊过脉，老太太便让大夫过来替大太太诊脉，大夫说是喜脉——咱们大太太有喜了！”
林博知脸色大变，林雅芝紧紧抓住林雅娴的手。
林廷安大惊，又大喜：“这是真的？为何到现在才说？”
“老太太原要使人来给大老爷报喜的，大太太因要进来歇息，便说不用了，自回来与大老爷说也是一样！”
“那、那你们怎不服侍好点？大太太都有喜了，还让她跌跤？”
林廷安说着蕴怒地看了林雅青一眼，红儿垂眸道：“是奴婢们疏忽了！大太太在院门外遇着六姑娘，见六姑娘很生气，就非要拉六姑娘回来一起用晚饭，六姑娘说大老爷偏心不喜欢她，嫌她碍眼，她就不留了，大太太哄着说大老爷其实很疼姑娘的，母女俩一边说一边拉扯，结果大太太就往下摔，好在有春风姐姐垫了一下，大太太并没摔到地上，只是扭了脚脖，六姑娘也直到此时才知道大太太有喜。六姑娘就和大太太打赌，若是一进来大老爷就给六姑娘笑脸，并和六姑娘好好说话，那六姑娘就留下用晚饭，或是进来了父女还是吵架，六姑娘还被责骂，那大太太就得去陪六姑娘住，要住三个月！”
林廷安回想刚才自己的行为，顿时又悔又急，差点顺不过气来：“胡闹！这个赌不算数！六姑娘又不是小孩子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大太太怀着身孕，得好生将养，哪儿也不准去！”
林雅青冷笑：“大老爷，你说不准就不准，你问过我娘吗？我娘是你的妻子，还是你的婢女？”
“你、你这个……”
林廷安话没说完，那边林雅娴眼睛痛得哭喊：“爹爹，好痛！爹爹我好怕，会瞎掉的！”
林廷安忙走过去安慰：“大夫很快就来了，定会没事的啊，娴儿别怕！”
又指挥婆子们：“把二姑奶奶扶去西侧厅，那边有软榻可躺靠着歇息，再把原先二姑奶奶住的院子收拾出来，让二姑奶奶养个三两天，好些再回去！芝儿你就陪你妹妹两天，博知你去赵府报个信，随便寻个借口，若你姐夫和外甥要来，就让他们来吧！”
林雅娴不做声了，林雅芝和林博知对视一眼，面上都带着些喜色。
自从去年姐妹二人被祖父赶出林府并不许登门，她们一直找不着门路回来，费了老大的劲，在今年春季老太太出城进山寺拜佛时，与老太太“巧遇”，哭求一番，才得以再进林府，却也只是进得来，每次早来晚归，从不让住的，这回，父亲都让收拾院子给住下了，可真是太好了！
林雅青看着林雅芝和两个婆子扶起林雅娴，跟在林廷安、林博知身后一窝蜂准备涌进西侧厅，她朝夏风做了个动作，夏风身形一动，眨眼就窜到林廷安前头，拦住他们的去路：
“林大老爷见谅！此间是大太太歇息之处，外人不得入内！”
林廷安怔了一下：“这是我家，大太太是我妻，都是至亲，如何是外人？”
夏风背负双手，目光冷漠，身子动也不动：“对不住！林六姑娘发话，对于大太太来说，这些人全是外人！”
林廷安回头瞪视林雅青：“你待要如何！”
林雅青：“不如何，就是不太放心让这些不怀好意的人进去，靠近我的娘，万一他们害了我的娘，那可就后悔莫及了！所以，得防一防！”
林雅芝哭了：“爹啊，您看六妹妹，将至亲骨肉说得如此不堪！”
林廷安跺着脚：“是不是要把我气死，你才甘心？”
林雅青悠闲地瞧看自己新染的指甲：“那也没办法！爹和娘，我选择娘，养着一个娘，让人知道我也是有孝心的！”
夏风神情端肃的脸上起了一丝波纹，她微微将头侧转开去。
林廷安又看见眼前有星星到处乱飞。
刘妈妈从侧厅内出来，对林廷安说道：“老爷，太太的意思：她要跟六姑娘去！”
“什么？这不像话！我、我进去问她！”
“老爷，刚才厅堂里乱的，太太都看见听见了，太太被眉儿姑娘拦着不能出来，眼泪可没少流，太太说：既然老爷凡事都能自主，想打罚姑娘就打罚姑娘，想留姑奶奶就留姑奶奶，都用不着太太了，太太在这屋里住着没什么用处，那还不如随六姑娘去！老爷和六姑娘，要太太选的话，太太选六姑娘！”
林廷安目瞪口呆，又觉肝肺生痛：“她是这般说的？她怎么能这般说？我不信！”
抬脚就往里边走，夏风不拦他，但后头的人是过不了她这关的，一个都没放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