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吃了三天的药,硕真只要不用力去想自己是谁,她的头就不疼了,人也可以站起来在院子里走动一下晒晒太阳,隔壁的蒋宝和童文宝都过来看过她。r
她看着自己家的这两间茅草屋,再对比邻居家的大瓦房,便心下一凉,很能体会母亲的难处,而且她自己也不喜欢喝那苦苦的药汤子,便主动提出停药,这下童文宝也不好说什么了,见她已无恙,便没再带药过来。r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从李氏口中得知自己所住的地方叫陈家村,她的名字叫陈小五,她爹叫陈家福,她娘姓李,二娘姓章,她上面有四个已经嫁了人的亲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她生病的这些日子,除了李氏之外,没见过一个家里人。r
这天傍晚,太阳下了山,外面下来一丝丝凉风,硕真和李氏娘俩才吃完饭,李氏在旁边刷碗,由于硕真才刚好,李氏不让她干活儿,硕真就坐在外边纳凉,跟母亲聊天。r
正在娘俩高高兴兴的说话这空儿,家里突然进来俩人,其中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妇人一进门就叫唤道：“小五,赶紧给我们做饭,为了赶在天黑前回家,我和你爹连饭都没吃。还有,再做点儿热水,我得好好泡泡脚,可累死我了!”r
来人正是章氏,只见她一屁股坐在院里的小凳子上,拿起水就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r
“相公,妹妹,你们回来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去!一会儿就好,先等等啊!”李氏站起来擦了擦湿手,就准备去做饭。r
另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是陈小五的亲爹,当他进来看到女儿在旁边坐着不动,而妻子在干活儿时,气呼呼对李氏说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能不让小五干呢？你就惯着她吧!”r
李氏解释道：“相公,你不知道,前几天小五她掉水里差点儿淹死,幸好被人救了上来,不过她的头撞坏了,大夫说要她静养几天,不能乱动。”r
“什么？大夫？我说姐姐,你哪儿来的银子请大夫啊？你不会是向人家借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哪有钱请大夫看病吃药啊？”章氏一听李氏说了大夫二字,便一股脑的说了一堆没钱的废话,却对小五的病支字未提。r
硕真有点懵,不知道眼前的二人是谁,皱眉问道：“你们是谁啊？为什么要责怪我娘？”r
“你问我是谁？你敢……”章氏见到丈夫关心李氏,心里不痛快,就把气儿撒在了硕真的身上。r
李氏见状,忙上前护住硕真,说道：“相公,二妹,你们别怪小五,她的头撞坏了,所以才会不记得以前的人和事,刚醒那会儿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们就别跟她生气了。”r
“你说什么？那她现在怎么样啊？”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是个丫头片子,陈家福对陈小五也是在意的。r
“现在应该没事了,就是还想不起事来,慢慢来吧,文宝的师傅来看过,说这个病有的人一辈子也想不起来,有的人几天或是几年之后就突然好了。”李氏一边给他们热饭,一边说道。r
“难道有这个病就不能干活儿了？”章氏比较关心的是这个,有陈小五在,她就很轻闲,什么活儿也不用干。r
“不,不是,是她撞到了头,这几天老是头晕目眩的,岳大夫说让她好好养几天再让她动,不然担心她昏倒。”李氏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r
陈家福和章氏坐下来吃饭,章氏想到前几顿在娘家吃的好菜好饭,又看了看眼前的饭菜,不由得皱了皱眉,只捡了两筷子入口。r
“姐姐,我听相公说,你年轻时会刺绣的手艺,我娘家大嫂正好接了一些刺绣的活计,你看要不要我跟她说说,让她分给你做几件,咱们也赚点儿小钱,好贴补一下家用啊!”章氏向李氏提议。r
李氏的身体不好,站久坐久都会受不了,更别提一门心思做刺绣的活儿了,她为难的回道：“妹妹,我那手艺早就扔了,现在哪里还会刺绣啊？再说我这身子骨也不争气,真的是做不来!”r
“姐姐可以为侍候小五,却不肯为相公分担家里的负担,哎!亏相公这么疼你!”章氏在旁边说着挑拨的话头。r
“我,我不是不肯,我是真的做不了刺绣那活儿,相公,你知道的,我的眼睛早就不行了。”李氏急忙向丈夫解释。r
“行了,我明白,只是你自己的身子不好,既然小五她没什么大事,就别总惯着她,小孩子家家的,就得多干点儿活儿!”陈家福吃完后就回屋歇着去了。r
章氏也头一挪后一蹭,扔下碗筷跟着大夫的脚步进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李氏和硕真。r
硕真看着自己的家,一穷二白的两间茅草屋里,居然有两个“娘”？今天见了她那个长相憨厚、黑不溜秋的爹,搞不懂鸟!r
她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养活两个老婆啊？而且看章氏比她爹小十岁的样子,章氏是怎么看上她爹的呀？带着一脑袋的问号,硕真跟留下来收拾完桌子的李氏回了房。r
临进屋时,李氏还不自觉的往正屋的方向望了望,那眼里的失落被硕真捕捉到了,她曾问过李氏,爹为什么要娶二娘？李氏说是她自己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r
“娘,为了生儿子,你把自己的丈夫让给另一个女人,值得吗？”硕真问道。r
李氏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她心里当然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可谁叫自己生不出儿子呢？公婆的压力,对丈夫的愧疚,使得她步步退让,最后另一个女人不但占了丈夫的身也得了丈夫的心,留给她的只是偶尔一句关心而已。r
硕真看出李氏的无奈和伤心,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说了一句：“娘,你还有我!”r
就是这么一句,让李氏倍感窝心,要知道以前的陈小五傻傻笨笨的,绝对说不出这么贴心的话来。自从四闺女嫁人后,她身边就没有可以说体己话的人了,现在小五的头被这么一撞,没想到反倒是撞聪明了,李氏苦笑道：“是,娘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