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女孩子就是满脑子星星月亮!走到那去,还真不知能不能活着出来。淼儿说,你就是这么悲观。也不是没有转机,这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信你问问哑巴。一路上我都没理哑巴,哑巴也没理他妹妹。我们都走得飞快,丫头有时候跟不上,淼儿就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r
那一年我二叔在圣礼上出了大丑,人一走了霉运,就有人出来落井下石,扯出我二叔迷奸这件事。谣言一下子就传开了,整个傲尘都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知道陈大同迷奸了一个乡下的胖女孩。干出迷奸的事,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怎能不使未洛石蒙羞。元老院我这样一个小屁孩进不了,看不到里头的情形,但从里头传出来的话语的口气看来,元老们对这样一种推断的逻辑是深信不疑,愤慨不已,对我二叔发出了一级逮捕令。而这时,我二叔已经同我喝过酒吃过鸡,躲到深山里去了。r
我小时候到山里去放过牛,知道山里的情形。我就到里头放过两次牛,就再也不敢进去了,因为与其说是我放牛,不如说是牛放我——每次都是迷路了,牛把我给驮出来的。那时我七八岁,还没发育,个儿小,站在牛背上,视线只能贴着芒草的尖儿,只看到灰茫茫的一片,吓得直冒冷汗。一个人和一头牛,行走在这茫茫的芒草之中,无异于一片孤舟漂泊******。再说走了半天也不见人影,还不让人心里头慌慌的,怕闹鬼。r
元老院最先派出十个人组一个队,去深山捉我二叔,但两天后,还没见那些人的影儿,仿佛石沉大海。于是派出第二队,二十个人,进了深山。元老院等了两个星期,只看到两个人脚步蹒跚、互相扶靠着肩膀走回来,从服饰上可以辨认,一个是一队的,一个是二队的。他们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是:“水——给我水——”r
喝了水之后,有人开始盘问:“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们两个出来?”r
“走散了,迷路了,估计饿死了,也有可能给野兽吃了。”r
“饿死了?一共三十个人就你们两个能回来?叫你们去捉人,人你们到底是看到没有?”r
“看到了,后来看到他在打猎,他给我们吃的,送我们出来,不然我们俩也得死在那鬼地方……扶我一把!各位对不起,我得回家睡会儿,好多天没睡,顶不住了……”r
捉我二叔的事一下子转入暗线,元老院学聪明了,再不会派人进山,但我总能看到几个人鼠头鼠脑在入山的路口徘徊。r
很快入冬了,北风萧飒。但那个冬天我跟淼儿正在热恋状态,总觉得那个冬天的雪花格外的漂亮,没有一点寒意。我拿了我二叔房间的钥匙,天冷了,更为了避开信难求,我们就把约会地点改在我二叔的那间房间。那屋子是破了点,但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那叫古典情怀。有一天进了屋子,突然淼儿惊叫了一声,把我也吓着了,问清楚以后原来她发现床上的大棉被不见了。之后连续几天,我二叔家总是丢东西:皮手套、木桶、衣帽、书架上的书……我们俩对屋子前前后后门窗锁头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问题。直到淼儿发现了一封用梅花针钉在墙上的信才揭开了谜底。r
信是我二叔写的。他说这么多年了,压根儿没写过一封信,拿起笔写字,感觉真奇怪。天气冷啦,山里头虽说暖和点,但还是冷,回来拿点衣物。接着他还说到他在深山里,那是如鱼得水。用竹子搭了两个屋子,一间住人一间用来关打来的猎物。屋子前面种花和玉米,这不但使他成为一个花卉高手,而且今年的玉米收成不比外头差。打猎他也不寂寞,带着老黄,他解释说,老黄是他用催眠术驯养来的一条狼,特听话,有了它当副手,打猎那是妙趣横生啊。他还说,有空他还会到元老院逛逛,那地方园林风景真是漂亮,简直是一个花园,顺便也会去看看元老院下面关着的女囚,她们挺惨的,成天被虐待折磨,要是他被抓到那儿,怕也差不多是这下场,真没人性。寂寞的时候,他会偷偷跑去看那个胖女孩。他只是看,远远看,看她洗头发,看她在镜子前化妆。他说,那个女孩有严重失眠症,如果他在她身边,就能用他的催眠术把她治好,让她好好地睡去,好好睡一觉。他回来拿书,带走了他最喜爱的那本《周易》,以往都没什么时间可以看书,现在可以好好过上半耕半读的生活了。在信的末尾他说,回来没有带你去吃烤鸡,真是很遗憾。但他们盯得紧,就那点猫本事自然是捉不住我,只是也怕连累你。知道你小子馋,但也只能先欠着。好好照顾淼儿吧。r
以后空闲下来的时候,我会猜想我二叔赤着脚,手持青龙藏刀,带着老黄,穿过茫茫的山草,到大森林里去打猎的情景,总感到无比兴奋。r
走着走着,淼儿就不走了。r
淼儿说:“你跟哑巴闹别扭,这不行!多红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要了我们的命,如果你们还闹别扭,那这路我不走了!”r
这死丫头犟起来像石头一样硬。她找了块干净的草地,盘腿坐下。r
“那你想怎么样?天黑了我们怎么找难求叔叔?你不走?!”r
“除非你们和好,别闹别扭!”r
“行行行,谁闹别扭了,只是现在心里烦,没有跟他说话而已,怎么就闹别扭了,我看是你在闹脾气。难道我还得牵着他的手一起走?”r
“你这样说就是原谅他喽?就说嘛,人谁没有做错过,你陈小鬼在圣礼上做那事,错得还不够大?幸好我们都没有告诉你二叔,要不然,我看他怎么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