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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这事别提你还提


“都说这事别提你还提,你分明这是揭我的旧伤疤!”r

“好啦好啦,说你一句就红脖子了!走啦!月亮都出来了。”r

圣礼第一个仪式是朝拜未洛石。未洛石是一块石头。我曾经死缠着我二叔,让他背着我,偷偷爬上了宗庙的屋顶,从上面的天窗,仔仔细细盯了它很久。但它就是一块石头,长得有点像一个橄榄,三个人高,两臂围粗,除了大了点儿,和别的石头没啥两样。我二叔告诉我,每年的八月二十二晚上,也就是整个傲尘来行圣礼的那天晚上,银白色的月光会穿过天窗,照在未洛石上,整块石头就会在那个时候,变成血色的通红,换句话说,这是一块通灵的石头,有生命的。我对这种话一点都不会感冒——不就和萤火虫一个样嘛,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我喜欢每年的圣礼,因为人们会带着各式的食物前来朝拜未洛石,包括烧鹅、烤乳猪、红烧猪肘子,还有我最喜欢的烤鸡,浓烈的香气冲塞了宗庙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在大厅的北墙中间对着大门的地方,开了一条又窄又长的通道,那是傲尘的禁地,里头安放着圣物未洛石。这个时候我会流着口水,挤身在大门边上,看着宗庙门口广场上一批又一批的人们,由元老们领引着,跪下又爬起来,再跪下再爬起来。r

圣礼的另一个仪式是换族旗。黄色的族旗高高飘扬在广场中间的木棉树之上,象征着傲尘的不屈和脱俗。这时候我二叔会穿着比他矮小的身体宽大很多的族袍,出现在广场的中央,他伸手接过元老院首席顾日德老人手里的新族旗,从容而利索地在木棉树下绕着圈,圈儿越绕越小,在我二叔快碰到木棉树的时候,他嗖地爬上木棉,边爬边绕圈儿,这时候围观的族人欢呼声、叫好声四起,我二叔依然不疾不徐,慢慢地取下去年的族旗,换上新的。这时四周的族人全部跪下,向着族旗行了圣礼,并唱起了圣歌:r

哒哒呜哒哒呜哩啦呜——r

啊噜噜呀哩啦呜——r

呜哩哩啦嘀哒哆呀——r

啊呜呀呀嘀哒哆嘞!r

啊呜呀呀嘀哒哆嘞!r

……r

我二叔在木棉的顶上,俯视着黑压压的人群,脸上挂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笑意。这个时候我用一只眼睛看着他,觉得他在上面特像一个浪漫诗人。r

但那一年,我因为两个鸡腿而使我二叔在换族旗时摔了下来。r

那时,我正蹲在宗庙的台阶上流口水。有一个鼻子笔挺的少年跑过来跟我蹲在一起。他看样子比我大上几岁,但比我高很多。他说:“小鬼,能不能帮我做件事?”我说:“咦,你认识我?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小鬼?”他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你的名字就叫小鬼?哈哈,怎么说,能不能帮我做件事——帮我找个人——也不是找人,喊几句话就行?”r

“有什什么好处?”r

“你要什么?”r

“一个鸡腿!不,两个鸡腿!”r

“好!你去喊,喊完给你鸡腿!”r

“不行,先拿鸡腿,免得你赖帐!”r

“也好。”他走开了一会,回来时手中拿着两个鸡腿。他说,先给你一个,你喊完我再给你一个。“但一定要喊得响亮!”r

“好,你说,喊什么?你说喊什么我就喊什么。”我盯着他手里的另一个鸡腿。r

一个句话,听好了:“嫂子啊肥妞,茶叶蛋,一个吃了一个留!”r

“很像小曲。好,放心,我叫我兄弟们一起喊。”r

不一会,那几句话响彻宗庙的前前后后:“嫂子啊肥妞,茶叶蛋,一个吃了一个留!嫂子啊肥妞,茶叶蛋,一个吃了一个留!嫂子啊肥妞,茶叶蛋,一个吃了一个留……”r

据说,这几句话响起不久,我二叔就从木棉上滑了下来。当然,他不至于摔伤,但那一年的圣礼谁都不会开心。r

11r

信难求还是死了。r

乌山鹰在一处山坡上落了下来。我们赶到它停落的地方,所有人都呆了,没有人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丫头最先哭了,躲到哑巴的怀里。淼儿倒在我怀里,用拳头捶打着我胸膛,我能感觉到她的泪水湿了我的衣裳。我举眼望去,月光下乌山鹰停落在那里,啄理着翅膀上的羽毛。在乌山鹰旁边,露出了信难求的人头,头顶上的头发凌乱而稀疏,粘着泥土和草芥,不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而像是随便撒上去的。他的牙还露在外面,冷着。双眼圆睁,凝住了,像在看什么,又想是什么都不看,月光照过去,像两片陌生的沼泽。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头颅和身体是连在一起的——他整个人是被埋进了泥土之中,只露出一个头。在头的前面,两只手掌和两只脚都被活生生地切了出来,血淋淋地摆成一排,四只,两只手摆在两旁,脚放在中间。手腕和脚踝刀切的截面都非常平整,血凝在上面,月光下像黑色的小镜子。月光下一切都是无声的。月光下一切都是格外的真实。r

我推开淼儿,大吼一声:“哑巴!”就扑了过去。r

哑巴吓了一跳,拔腿就跑,口中发出奇怪的叫声。我呛地一声将背后的刀拔了出来,追了过去:“我今天就用这把烟波浩淼把你给宰了!我让你睡觉!睡你老母的X!”r

丫头吓得妈的一声大哭起来。淼儿急着中喊:“陈小鬼!你给我回来,那是你兄弟!”r

哑巴知道跑不过我,不跑直线,跑曲线。突然绕到信难求前面,扑通一声跪下,他吐字清晰地说:“杀吧!我有罪!”我举着刀在那里停住了。不知所措。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对的,做什么都是错的。我提着烟波浩淼,走到十几步外的树林,一阵乱砍乱划。但突然听到淼儿说:“小鬼,快跑!我也来不及看清怎么回事,急忙往她的方向跑。”刚跑开,就听着背后噶噔之声不绝——五六棵树,同时都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