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儿嘘了一声,说:“不像是哑巴出事,倒像是在报警,也就是说,我们这儿不对,有危险。”说着淼儿从口袋之中取出一个银哨子,吹了几声,乌山鹰叫了一声,就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淼儿的肩膀上。r
在圣礼上出了事之后,我二叔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大逃亡。据我所知,直到四年之后元老院意识到实在没有人有办法有能耐抓到我二叔,下了驱逐令,我二叔才悻悻然骑上他自己编的木筏,撑一支长竿离开傲尘,离开了碧河六镇,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涯。r
到现在我还觉得我二叔特够义气,够意思。因为在他开始逃亡的那天晚上,还请我到角楼吃了最后一顿烤鸡。他背着两个包,一个斜挎着,一个背包。斜挎的包大约里头装着一把青龙藏刀,也少不了装上他祖传的梅花针。背包里估计是一些衣服杂物之类的东西。他背着这样两个大包站在我的面前,越发显得他的矮小。他须眉依旧浓黑,我能从他的眉宇之间看出一股飒爽之气。他喝着酒,第一次把那张黑脸喝得有点透红,满口酒气。他同我说那个胖女孩,那是一个帮人家看书店的女孩,非常可爱。“唉,跟你小屁孩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我告诉你,二叔我还是处男哪,迷奸个屁,处男啊,处女还有片膜,你倒说这处男怎么证明啊。”我二叔抿了口酒,继续说,“年轻时候我喜欢过你娘,但什么都没做。”r
这时我不禁插嘴:“我娘是谁?你都要走了,总得跟我说说吧!”r
我二叔愣了一下,说:“你娘,你娘是整个傲尘,哦不,整个碧河最漂亮的女人。不谈这个,我们继续说处男。你说,这二十五岁的陈大同还没碰过女人——这纵然证明出来不也是丢人,哪还证明个屁!证明不了我陈大同还躲不了吗我!你二叔现在就到深山去筑个窝,看谁能抓到老子!哦还有,屋子里头很多机关你不熟,东西别乱碰,给我看好,我还会回来的。”说完他见我还在专心吃鸡,理都没理他,就噗地跃出窗外,身子一挪就上了屋顶,消失在夜色里。关于我二叔的爱情,成为我少年时期一个似乎永远都猜不透的谜语。活在傲尘的城堡时代,每个人都疑团重重,世界总是一片暧昧难明的状态,让人看东西的时候总是恍恍惚惚。我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感觉,症结在于我弄不清楚活在这里的人是活得很认真,还是一直在装傻。r
在石屋之中,陈小鬼胆子很小,淼儿胆子也不大,信难求更是急得团团转,在屋子里踱步,走过来又走过去,鞋底敲着地板,哒哒地响。r
陈小鬼捂着耳朵说:“你就不能坐一会,别走啦,听着烦死了,不就被包围住了吗,我们又没找谁惹谁,兴许是来给我们……”r
“没招谁惹谁他们不能先招你惹你!幼稚!你倒去窗口看看,那么多人,摆明要把我们给灭了!”r
“你平时不是老吹牛说什么杀手信难求,现在怎么就不杀了,出去呀,把外头那些混蛋给杀掉啊!怎么不去了?”r
信难求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他说:“有时候我真怀疑我们的生辰八字是不是相克,我遇到你这小鬼,怎么就老是要跟你吵架,我来了这么久,好像还没有好好地说过一次话。我答应过你二叔,要好好地照顾你,《易》里面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但你看看现在,连我的刀都给你这小子给弄得丢掉了。”r
淼儿在一旁也说:“对啊!怎么哑巴到现在还没来,不过没来也好,外头围了这么多红衣人,来了也碍事。”又说:“唉,来不来呢?我也乱了,要不让乌山鹰出去看看吧!”r
信难求面带喜色,说:“对对,让乌山鹰去看看,要是能把刀带回来,外面这群鸟蛋,哪里是俺的对手。”r
淼儿又用银哨子吹了一声,把乌山鹰给放出去。我总觉得她和乌山鹰之间的沟通,比我与她之间的交流要好些。前者不用言语,只用哨子,但后者经常是用言语都说不清楚的。淼儿说我这纯然是因为吃醋。我辩解说我这是客观分析,我又不是鹰,吃它的醋干嘛。她就咯咯地笑了。但这一次乌山鹰兜了一圈飞回来,对着淼儿叫了两声。淼儿皱着眉头说,我这次也不知道这鹰语说的是啥,但估计哑巴应该不会出事。r
信难求又开始踱步,嘴里还喋喋不休:“这怎么可能,难道我这一劫真的逃都逃不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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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儿爬到窗口上去看,回来说,外面大概二十人左右,为首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都带着家伙,是什么武器看不清,好像是铁锤,都骑着马。淼儿说:“他们一直在屋子四周围走动,像在找什么,但又什么都没做,会不会是冲着东西来的,不是来找来杀我们的。”想了想又说:“但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应该是瓦石峡那边的好像。”r
“瓦石峡?不是把船打沉了吗?怎么还能够过来,还说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这不明摆着吗?这次不但角楼的鸡腿再也吃不了,看来连这命也给搭上了。”r
“不是找东西,是找机关,要是屋后面那几棵树被他们砍了,那么这屋子就废了,我们是连门都开不了。小鬼,你刚才说什么船?”信难求问。r
我把碧河沉船的事简单说给信难求听,听得他一愣一愣的,听后他对沉船的事完全不关心,却大叫一声:“什么?你说有人会驯鳄之法?那人是不是吹着一支短笛?”r
“是啊,哑巴吹的是一支玉笛,很漂亮,笛吹得也很漂亮。有什么不对吗?没什么呀?”r
“笛上是不是还刻着一条幸运树藤?”r
“是刻着东西,刻什么没看清。谁去留意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