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在一旁说:“我哥……”r
哑巴打断她:“不用……用你插插嘴!我我我……我太累了所以……”r
丫头在一边又说:“我哥说……”以前丫头一旦帮哑巴补充,他就咧着嘴笑,但今天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丫头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哑巴想要自己说,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嘴唇边说边颤抖,像一个艰难的爬山者。从他曲折的叙述当中,大约可以了解到事情的经过——r
哑巴整一个晚上都在哭着找鳄鱼,直到天亮时老奇到了渔屋,传达了陈小鬼的话,要它带上宝刀烟波浩淼去心字大街十七号。哑巴又在河面吹着笛子找了一圈,但鳄鱼全跑光了,眼看是回不来了,所以他才悻悻地离开了渔屋,带着刀和丫头赶往心字大街。路过一棵大青树时,丫头就喊跑不动,喊累。哑巴骂她说昨夜都睡了一个晚上还累……唉好吧好吧就在树下歇一会。但坐下歇息时,哑巴才知道自己也很累。丫头告诉他说,其实她并不累,只是想要她哥休息一下。哑巴听了,眼中尽是暖意。丫头说,你躺一会,你都两天两夜没睡好,一会啊,天上飞过十只鸟之后,我就叫醒你。哑巴呵呵地笑着说你要叫醒我,就躺下了,不想一躺下就鼾声如雷。丫头听着哑巴的鼾声,也歪着头睡着了。直到乌山鹰停落在哑巴的额头上,啄着他的鼻子把他叫醒。“我一醒来看到了乌山鹰,我就知道出事了。”他反反复复地骂丫头,说她没有叫醒他。丫头翘着嘴像是要申辩,但终于还是没有说话。r
淼儿说,好啦好啦进去换了衣服再说,丫头也是顾惜他哥,多乖的小女孩,怪不着她……乌山鹰回来了,它一定探明了难求叔叔的踪影,快换了衣服,我们得去看看他怎么样了。说着她就带着哑巴和丫头进去换衣服。陈小鬼望着她的身影,心中一阵温暖。他从她的举止中觉察到了一些东西正在慢慢地长大,也就是说,她再也不是那个蹲在火堆之旁问他哥哥要不要吃鱼的小女孩了。“她会是陈小鬼的好女人。”他这样想着。r
陈小鬼说:“淼儿你也稍微收拾一下东西,这地方已经不安全,多红锦一定会回来的,虽说这儿的机关一时半会他们破不了,但终不如躲开的好。”r
淼儿笑着说:“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五年前这样来,也就这样走。小鬼,我总觉得我们这一走,就不会再回到这屋子了。”她说着有一点伤感,眼神忧郁。r
哑巴把刀交给我,我把它紧紧地绑在背上,一把轻飘飘的刀,此时让我分外的沉重。在卧室中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出了门,想想,回屋把淼儿送我的贝壳也带上,淼儿问我是带什么,我笑了笑,没有回答。我把门口石凳上的砖块搬到凳子底下,摆成九叠三块,九叠四块,表示九生九世,就是说我要离开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兄弟们来石屋找我的时候,看到暗号,就会知道我已经离开了心字大街,要他们耐心等待,好自为之。但这一次离开,我担心自己都回不来了。我回头朝石屋看了一眼,夕阳下的石屋若有若无,翠绿色的藤叶花树被淡淡的霞光一照,也成了墨绿的一片。一些日子过去之后,心字大街的这间石屋,还有城西的医馆,大概也是一片荒芜冰冷。在这条大街上,有我的爱情,和隔壁街那群嬉闹捣蛋的敌人,我突然地消失了,他们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突然地想起我谈论我。在我要走的时候,我竟然这样怀念我的敌人。一些想法总能让自己为自己感到惊讶,并且认为自己有时候真的很傻,走都走了还胡思乱想。我想起我二叔也经常东跑西跑,他就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一段时间,就要适当地离开,不然太快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总会沉淀速死;如果想要不速死就必须不停地变换和怀念。”r
我们四人出了心字大街,跟着头顶的乌山鹰,拐过一些连我都不曾走过的弯弯曲曲的小路,好像走了很远,又好像还没走过。我对淼儿说:“这乌山鹰还真通人性,什么事都干得了。”她得意一笑:“那当然!比你能干多了!这可是我自己养出来的!瓦石峡的人养虫鱼鸟兽,傲尘人是十辈子都比不上。哦不是,你别这样看我,揪着我说错话你就瞪眼睛,我是说,这里的人都有一些特殊的本领,比如你二叔就什么都懂,那里还用去养鸟。”我一笑,在她腰间捏了一把:“算你鬼机灵!”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对淼儿说:“说了你也不信,前天我去给弥落大叔送酒,他老说我要出远门,不想还真被他说中。”过一会又突然想起来,说:“他要我把刀赶紧还给信难求,早知道听他的就没事了。”淼儿说,你二叔不是老说他是傲尘最聪明的人么,看来这是真的。如果能回来,我们要一起去宗庙看看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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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跟着乌山鹰,走过了两个村庄。傲尘除了元老院和宗庙所在的地方算是城镇,之外大部分都是村庄。这些村庄零散得要命,东一片西一个,完全不成规模。每次我都感叹傲尘的祖先怎么就那么没有美感。r
淼儿说,怎么他们走出这么远?干嘛要带着难求叔叔跑这么远?r
“我猜他们还是怕什么,比如怕我二叔会突然出现。况且要审问人,远离城镇,比较好办事。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r
“你二叔现在不知在哪里?如果他现在在这就好了,我们也就不用逃了。”淼儿突然又嘿嘿地笑起来说,“难求叔叔要我们顺着碧河往上走,我怕走着走着就到了你二叔当年信里说的那小竹屋!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