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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疲倦的感觉(在我


这种疲倦的感觉,在我去看一座古桥的时候,曾经有过。古桥的桥面当时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些孤零零的桥墩。我从桥的这头向那头看过去,能看到彼岸的行人和风景,但中间只有日夜孤独的桥墩,这不禁令人对这样一种不可得的抵达,有沉沉的疲惫之感。佛陀行走到这里,看到这些桥墩,也徐徐地闭上了他的眼睛。而小说的叙事来到这里,也就是这样一种情况。面对着这部不完整的作品,我和你同样的痛心,但就如人得活下去一样,故事还得继续下去。r

我和子瓜在傻正的房子里住着,在法律上,我还是他的妻子。我应该住在他的房子里。我想温习一下他写作和生活的环境。也可以说,我想在这环境中寻找灵感。关于灵感,就是当你写出一个字,一组词,一句话,一个段落或者一部作品之后,你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完成它的,它的生成和到来连你自己都吓了一跳。对于一个中文系毕业的女人来说,我深知这一点。r

对这手稿,我琢磨了很久,但仍然不敢动笔对第三部分进行续写,只是补充了一些修改意见。r

温软补充一:黑森林击败彼岸的瓦石峡之后,并没有取得傲尘的政权。换句话说,黑森林的人心肠太软,给元老院里的人一煽动,就忍不住前去迎敌,结果还是被元老院利用了,兔死狐烹,鸟尽弓藏,元老院决不允许这样一个强大的势力在傲尘存在,是以血洗黑森林。黑森林里的猛将已经在战场上死得七七八八,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从战争一开始就一直都钻在树洞里不敢出来,这回听说打赢了,又听说元老院派来来庆功,高兴得不得了,都从树洞里出来了。谁知元老院除了派出庆功的队伍之外,后派了铁骑兵,骑兵后面后跟了一队伐木工人。庆功的先把人给骗出树洞,骑兵进行杀戮,杀完了,再让伐木工人砍树,树一砍倒,刚躲进树洞里去的人,不得不从里面出来,骑兵再一支长枪挑过去,像扎死一只老鼠一样痛快。这次行动命名为“啄木鸟”,意思就是要根除住在树洞里那帮害虫。老当家听说了外头的事,在自己家的大厅里悬梁自尽,享年一百四十九岁,差一岁就可以走出黑森林,到桃花林里打冷战,不得善终。r

温软补充二:陈大康疯了。据说是元老院用毒酒将其毒疯,但按常理应该会将他毒死,那样更干脆一些。疯掉了还有好起来的可能,终究让人不放心。另外陈大康深谙医术,不会看不出酒中有没有毒,元老院不会那么傻——谁都知道弄不好陈大康提着无伤剑上山找人算账,是没有人抵挡得住他的。综上所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陈大康自发疯掉的,属于天灾人祸,也可以理解:老婆孩子全都死光了,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百姓,能不疯吗?第二种可能是他装疯卖傻,另有图谋。这是古今有为之士常用的伎俩,也不足为怪。后来傲尘的大火是陈大康点的,不难理解:傲尘已经是一只死老鼠了,不能因为一只死老鼠,坏了一锅粥。如果让毒树继续蔓延下去,整个碧河就全完蛋了。还是烧了干净,而且傲尘别的不多,就是树多,烧起来劈啪有声,非常方便。顺便说一句,树是长势越好,越是绿油油,烧起来直冒油,火才越旺。如果是枯树,烧完也就完了。r

温软修改意见三:傻正说小路后来统治了整个傲尘,只不知是在大火之前还是大火之后。如果是在大火之后,绝处逢生,也不是不可能。但如在傲尘大火之前,那灾难对一个人的改变,真太不可思议。只是其中的原委,并不是想象力所能达到的。很多东西不是我们的想象力所能达到的。陈小鬼作为小说的主人公,本来应该很是血肉十足的家伙,但其实我们可以看到,陈小鬼的性格在小说中,经常是漂移不定的,有时血气方刚,有时很忧郁,有时很狡诈,而有时干脆就成为一个符号,并不圆满。一个男人尚且如此,据说女人要真用起手段来,那真比男人恐怖百倍,史上有女皇武则天可以为证。如果是那样,那别说统治整个傲尘,统治整个碧河都有可能。一个饱受折磨,在底层爆发起来的女魔头,上帝见了都要装得很忧郁。r

综上所述,我对这个故事的发展缺乏把握,所以没敢动手把这个小说写完,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傻正是一个不幸的家伙,只留下了这部《彼岸世界》的小说手稿,和一部《遗书体诗学》的文艺论集。然而他生前死后所有的不被理解不是他最大的不幸,他最大的不幸是选择了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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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年过不惑,再重新来读这本小说,颇有再世为人之感,徒增很多感慨。据说这小说还是被好事的人给改成电影,了解之后才知道,此人正是当日葬礼之上那个秃顶。虽然我对他不无鄙夷,但他信守诺言,掏钱投资,在这个时代确实不常见。后来又听说播出来像鬼片一样吓人,只有奇怪的场景,没有人看得懂,秃顶因此跳楼自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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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垂垂老矣。我用我的后半生,来为傻正修订他的小说,我做这些事,并想念这个男人。黑衣女人来找过我几次,我们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们经常结伴去傻正去过的孤儿院,在冷冷的冬天。她还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只是这时黑衣服不代表她很性感,而只是表示她已经老了,黑衣服容易洗。她说这是她多年以来的衣着习惯,改也改不掉,就由着自己吧。我们拉着对方皱巴巴的手,看着对方脸上的皱纹,谈起了这个男人,意兴盎然告诉对方她和他的故事,像两个小孩在讲述一个远古的传说一样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