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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一个写作者来说(


而对一个写作者来说,他必须首先有追问存在意义的意识和动机,进而发现了存在的荒诞并遭遇了想象,才谈得上真正有痛感的写作。但现在写作成为一种顽疾,让我头痛。头痛的感觉是脑壳无限地撑开,努力形成一个空间,好让无比幼稚的大脑漂浮在里面。r

四r

10月7日。写到这里时,正是第二部分的中段,我感到一种难受和压抑,来源于这个小说无穷无尽的叙述可能——这些可能带给我快感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写到这里,写作成为一场冒险,所有的路上都机关重重,而写小说的人相对于小说中的人物,在此时更应该是一个勇士,以便让自己可以一路坚挺下去,走下去。只是,温软,此时我好孤独。我只想告诉你,此时我孤身一人,我好孤独。每天,面黄肌瘦的疯子,如一群过往的孤独行者,飞过了我的窗口,在我的眼睛里留下了他们面孔的最后形状。r

我缺乏一种勇气和毅力,像上个世纪的作家王小波那样,企图穷尽每一种可能,即是将每一条路都试探着行走一遍,然后告诉你:这条路行不通!或是:啊,我掉进陷阱了……如实反映小说创作本身,让这个过程成为一种舞蹈——这是王小波的风格所在。当然,将每种可能的灾难转嫁给读者之后,他就快乐了,同时,读者被灾难吓了一跳,但见到作者笑了,所以也就笑了。最后的结果是:作者严肃板着的脸孔露出微笑时,能顺便把读者也逗笑了。r

因此,有一种理论误认为,除了教会读者认识孤独之外,还必须教会他们认识快乐的方法——我认为这完全是把读者当傻瓜,把读者当傻瓜就是在愚弄民众,按罪当诛uff08或者说,将之按住当猪宰了uff09。r

无论什么艺术,都不应该拘泥于一时一国的利益,而应该具有永恒的独立价值。我们永远不能如故事活得纯粹,故事里的人物可以作为一件独立的道具存在,而我们只能生存在现实中千头万绪的大网之中,住在风中的蜘蛛网中间。所以可以说,一个人假若不能拥有独立的精神世界,那就选择一种庸俗的生活,也许能活得比较自在一些。我想写这一代人喜欢创造彼岸,总爱把不合作带入庸常,最后将自己和自己都对立起来。再进一步,就是把自己给丢了。当发现自己只有彼岸,没有此岸时,脚下已经不是踏实的大地,而是无边的苦海。假如成不了佛,就得去做猪了。r

十三驾驶着他的滑翔仪出现在我的窗前。十三是我的好朋友。这架滑翔仪是二手的uff08他就喜欢买二手的东西uff09,质量不好,飞起来颠簸得要命,像个患疟疾的家伙,老颤老颤,颤得人家心慌。更要命的是,它飞到半空,经常会死火。十三抽着又粗又大的香烟,看样子不像雪茄,我叫不出名字,开始时我总以为他嘴里咬着一个地瓜,直到看到他用一个大号的火机把它点燃,才消除了我这疑虑——果然是一根香烟!十三还是那鸟样,很有钱,但胆子很小,滑翔仪一死火,他就一把紧紧抓住救生服,人一紧张嘴上的烟头掉落下来,把他的手都给烫伤了。r

我问他:“去哪?”r

他说:“带你去相亲,别整天窝在家里,写写写,迟早疯掉!”r

我很久没听过相亲这个词了,虽然说相亲还是这座城市主要的速配手段。r

我胆战心惊地上了他的滑翔仪,心想,妈的上贼船了,闭上眼睛算了。这一次十三开得倒平稳。滑翔仪开进一个咖啡厅,里头正放着钢琴曲,听不出谁的曲儿。十三松了一口气说,今天开得真顺,没死火。我说:“妈的,迟早得被你这架破玩意儿给害死!今天又来闹什么相亲,你不要害我啊!”他说放心,这一次包你满意。r

对于一个相亲的老手来说,他总能够通过女孩谈吐、着装、表情等方面判断女孩是否可靠。一个人的内在气质会从不经意细节中流露出来,想藏都藏不住。根据我个人经验:穿过膝短裙的女孩时尚,谈话紧张的女孩胆小,和父母一起来的女孩对感情很投入。r

但这次相亲我倒看到一个冷漠的人。她一袭黑衣服uff08据说爱穿黑衣服的人性欲强,这倒符合我的胃口uff09,看得出来的时候还化过淡妆,而且手艺还不错。她坐得那里喝酒。十三介绍过以后,她接着喝酒。一会,她放下酒杯,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我听说你是这个城市最后一个写手,我来和你相亲。”r

我为这样的开场白感到吃惊。我隐隐的感觉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我说:“你来咖啡厅喝酒,你很有趣。”她说谢谢。十三这时候就说,我那边约了朋友,看你们聊得这么开心,我就先过去。她点了点头。十三拍了拍我的肩膀,意思是说好好把握,就走了。r

十三走后,她接着喝酒,话不多。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喝咖啡,眼望窗外,看着这高楼上千篇一律的景色。r

她说:“你不喝点酒么?喝点酒,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做爱……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妓女,你应该相信十三不会给你找一个妓女,我只是说实话。”r

“你喝醉了。”r

“我没醉。你觉得我们适不适合?”r

“可能我们不是很适合。”我诡秘地一笑。r

“不,婚姻这东西,没有什么叫完全适合和合适,在婚姻这里你的脚不可能找到一只完全吻合的鞋,爱情的终极可能完美,但婚姻没有。这也许就是两者的不同。”她说:“或许这世上真有一个人适合你,但你能找到她吗?能吗?更多的可能是你终此一生仍无法遇见她,到头来你只能随便。随便,你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