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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相惜(5)


  长风点点头。“那你要是不受伤,又不戴手镣脚铐的,你能打过他吗?”这个问题很重要,我得衡量一下长风是不是那人的对手,我记得那日长风一挥手就抓住了那只小麻雀,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长风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阿业的功夫是他爹亲自传授的,小的时候跟他打打闹闹过,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不好分什么胜负。后来他家遭难,他入了宫,就没再跟他交过手。这两年,我听闻他功夫了得,大内的众多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那个锦夜这么厉害,我们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了?想到这里,我愤愤地捶了下地,“他是不是练过《葵花宝典》啊?”

  “什么是《葵花宝典》?”“是门很邪门的武功,‘欲练神功,挥刀自宫’。”一时兴起,我给他讲了金庸的《笑傲江湖》,讲东方不败如何自宫练了神功,成为武林至尊。他苦笑着问我:“真有这种功夫吗?”

  “有。”我煞有其事,“你想练吗?”他哆嗦了一下,很干脆地说:“不想,我还想娶妻生子呢,不想独霸武林。”我闻言扑哧笑了出来,他第一次这么轻松地跟我说话。他也笑了,笑容苦涩而落寞,似自嘲一般。我知道对于他来说,别说娶妻生子了,能活到几时都不知道,更何况日日在地狱般的折磨中挣扎,换我早撑不下去了。我不敢露出难过的神色,只故作轻松地说:“东方不败这个名字够霸气了吧?可是有比这个更牛的名字——独孤求败。想想一个人苦无对手,一心求败,那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我一时无限神往。“不败”和“求败”跟“不怕辣”、“辣不怕”和“怕不辣”异曲同工啊!

  我放射性的思维刚跳跃到了最爱的麻辣火锅,却被身边的人一声叹息给拽了回来,“那他一定很孤独。”

  我歪头想了想,“他孤独是因为他过于执着,执着于取胜,执着于做那个天下第一。”我不禁感慨,“我很佩服这样的人,只有这种人才会有所作为,因为他们心无旁骛,只冲着一个目标努力。但是,作为常人,过于执着并不是件好事,那会失去很多生活中的乐趣。看看我们周围,你会发现很多的美好……”

  我深情地扫视了一下牢房,看到四壁皆空,只有一些稻草,头顶上一只蜘蛛侠在蛛丝上荡来荡去,都快掉到我头上了。但是这并不影响我煽情,我接着声情并茂,“哪怕在牢房里,闭上眼睛,我也可以看见蓝天白云,阳光下闪着波光的流水,闻到春天里的花香。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爱我、关心我的人。我常常在想,暂时的苦难只是为了让我们懂得珍惜,珍惜生命,珍惜我们拥有的一切。”

  我看向长风,“我相信还有许多美好的前景在等着我,只有活下来才能去体会……”

  我还没说完呢,马公公扭着粗腰就来了,“看您气色不错,今天给您加加料,您请吧!”

  我忽然觉得我刚刚说了很多的废话,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对于长风,再多的劝慰和鼓励都无济于事。他是个那么坚毅的人,在这样的苦难中都没有放弃心中的坚持,但是现实却如此残酷,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如果活着就是受罪,就是无休止的折磨,肉体的存在就是为了接受皮鞭炮烙和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那生命还有意义吗?活着又是为了什么?我甚至想到“安乐死”是否人道的问题,唉,又扯远了。我失魂落魄地看着窗外一方墨色的夜空,那么深沉,看不到一丝光亮……不知过了多久,当长风又遍体鳞伤地被送回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有些慌张,情急下拉着我的手,焦急地说:“若溪,你的话我听明白了,真的,我告诉他们我快不行了,今天他们没怎么打我,你看,才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我送回来了……”

  我哭得更凶,扑到他怀里,他身体一下子僵直,过了一会儿,伸出手臂揽住了我。

  那天夜里,我在石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心中关于生死的纠结像块巨石压在胸口。我轻声唤他,“长风,你睡了吗?”黑暗中,传来他沙哑却平静的声音,“没有。”“那……你要不嫌我唠叨,咱们再聊聊吧!”他似乎是轻笑了一下,“求之不得。”这一刻,我觉得他就像我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亲近,说得再玄乎点,通过一个月的朝夕相处,我们简直就像亲人一样。这是一种很奇特、与众不同的感觉,若非要给个定性,应该是一种革命战斗式的友谊。

  我不禁将心底的迷惘讲给他,“长风,我一直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我现在觉得很矛盾,如果活着已经没有乐趣和意义,死是一种解脱吗?”

  他躺着没有动,安静地说:“若溪,我曾经想过以死作为解脱,脱离这些折磨,在我正想着咬舌自尽的时候,遇见了你。你站在阳光里,仰着脸看我,那一刻我以为我见到了天上的仙子。(别寒碜我了!我可记得当时我那身惊世骇俗的打扮!)是你一次一次地救我,给我疗伤,喂我喝水、吃东西,给我讲那么多新奇有趣的事情,照顾我、安慰我、鼓励我。若溪,你让我明白,死也许是种解脱,但是活着才有希望。”

  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不用谢我,你也救了我很多次,就算咱俩互助互救吧。我从我那个时代一下子掉到这天牢里来,都快吓死了,要不是有你这么个比我倒霉一千倍的人在旁边衬着,我也熬不到今日。所以你得好好活着,不然,我就成了那个最惨的了。”

  他又笑了起来。躺在古代的天牢里,我忽然想起现代的一首歌,是三个活力四射的小女生唱的,我对流行歌曲向来不太感冒,听得很少,却在一次逛街的时候在小店门口为这首歌驻足,听得入神。我鼓起勇气问他:“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我唱歌不算好,只能说是不跑调,离悦耳动听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所以我轻易也不会在人前唱歌,免得自暴其短。想想也挺神奇的,同样的一首歌,有的人唱来就能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有的人,诸如我,就能唱得干巴巴的,像脱了水的白菜。再比如,同样是五官,有的人就能组合得惊艳绝伦,看了让人灵魂出窍,譬如锦夜那人间绝色;有的就组合得面貌可憎,让人看一眼都能将前天的早饭吐出来。

  我正神游呢,就听他轻声答道:“好!能唱首我能听得懂的歌吗?”我扑哧笑了出来,不再紧张,轻轻地唱给他听,“也许是你笑的弧度跟我很像,也许是因为守护的星座和我一样,也许是漫长的黑夜特别孤单,才会背靠着背一起等天亮。黑夜如果不黑暗,美梦又何必向往,破晓会是坚持的人最后获得的奖赏。黑夜如果太黑暗,我们就闭上眼看,希望若不熄灭就会亮成心中的星光……”

  我唱完了,觉得自己已经是声情并茂,超水平发挥了,可是还是不太自信,忍不住问他:“好听吗?”

  “好听!”他的语气很肯定,隔了一会儿又轻声说道:“若溪,你就是黑暗中的那道星光……”

  我起身下了石台,就着铁窗外照进来的如水的月光,来到他身边,背对着他在稻草上侧躺了下来,拉过他的手臂,环在我的身上。我们像两个“?”号一样,重叠在一起。

  我从没想过,我可以与一个男人这样毫无邪念地睡在一起,心中只有平静的温暖,没有任何杂念。我相信他也是,他很快睡着了,均匀的鼻息一凉一热地吹在我的后颈上,像乍暖还凉的春风。

  我在朦胧中向他怀里又靠了靠,渐渐进入梦乡。这一夜是我穿过来之后睡得最安心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