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冲外面唤道:“拿酒来!”早就候着的马公公屁颠地端过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壶酒并一个酒盏,一脸媚笑,“父亲大人慢用。”这要是给他安根尾巴,就能摇起来了。那妖孽接过来,肃然道:“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当差当得不错,人也机灵,以后多上点儿心,没你的亏吃。”“父亲大人!儿子何德何能,得父亲大人如此厚爱!”马公公热泪盈眶,又表了一通忠心才抹着眼泪走了。那妖孽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拇指大的玉瓶,打开塞子,将里面的粉末尽数倒进酒壶里,又盖上壶盖,拿在手里轻轻摇晃。“这可是西域的贡品,叫红尘若梦,本是献给皇上的,没想到皇上说这东西秽乱宫闱,让我把它扔了,我带在身上,还没来得及扔呢,就到这儿来看你了。扔了也可惜,据说是极品,能让人如痴如醉,欲罢不能。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那人,目光中是雪亮的恨意,兼带着要摧毁一切的疯狂神情。那人本在地上坐着,见他过来,青肿的脸上现出惊惧的神色。即便是受刑的时候,也没见他害怕过,此时却如同躲避瘟疫一样挣扎着往旁边躲去,嘴里含糊着说:“不要……”
没爬两步,就被那妖孽一脚踩在胸膛上,俯身伸手擒住他的下颌,恨声道:“不要?当年在死囚室里,我看着我爹被吊打、看着我二哥被活活打死在刑架上,我也说过不要。可是没用!没有人理睬我。你知道我最厌恶的是什么吗?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样子。即便在这腌臜的天牢,也要摆出一副威武不屈的嘴脸。你不是不怕打吗?那我就毁了你,让你堕落到尘埃里,自己都厌弃自己。”说着,他抬手将酒往地上的人嘴里倒,绯红的酒液顺着那人的嘴角流了出来,那人拼命挣扎,痛苦地左右摇头,仍被灌下去大半。
那妖孽将空了的酒壶随手一扔,酒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随着一声脆响,落在他身后的地上,摔得粉碎。
那人俯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伸手去抠嗓子,似要将喝下的酒吐出来。那妖孽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像在欣赏一道美景,半晌才幽幽道:“来不及了,吐出来也没用。”说着伸手抓住那人的头发,迫他扬起脸来,唇角凝起一丝残忍的微笑,声音异常的蛊惑,“忘掉江映雪,在极乐的癫狂里沉沦吧!”
他用力将那人的头掼在地上,不再看他,起身径直走出牢房。牢房的门被狱卒锁上,四周静悄悄的,只闻那人粗重的呼吸声。我见人都走光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看墙角里的人,见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呻吟不止。那妖孽不会给他下了毒吧?我一阵惊恐,伸手去扶那人的肩膀,他皮肤滚烫,跟发高烧一样,我更加害怕,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他一把拂开我的手,艰难地将身子往里面的墙角挪去,声音沙哑道:“别……别过来!”
我愣了一下,怎么了?不明就里地跟着他亦步亦趋,关切地问他:“你哪里不舒服,我再给你上点儿药。是不是刚才那妖孽给你喝的酒有毒?你快吐出来呀!”
说着,我去拍他的后背,我是真的怕他死在我面前。他大口地喘着气,一把抓住我的手,像即将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的浮木,往上一够,搭到我的肩膀,我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跌倒在他身上。我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面色潮红,因喘息剧烈而身子发颤,看着我的眼睛带着迷离之色。
这是?……他的神情吓到了我,我本能地畏缩了一下。他神色挣扎,一把将我甩开,断断续续道:“你……快走开……快走……”说着自己用头去撞墙,发出咚咚的闷响,血都磕出来了。
完了,疯啦!我反应过来,扑过去拦他,这要是血溅三尺的,多恐怖!
撕扯间,他本就被那妖孽扯开的衣襟彻底敞开。我不经意瞥了一眼,一愣之下,立刻面红耳赤地扭过头去。我放开他,手脚并用地倒退着爬回石台边上。这会儿我明白过来,那个变态的妖孽,竟然给他喝下一壶这样的酒。
眼见那人呻吟声越来越难耐,甚至已有些喑哑,身子徒劳地在地上扭动翻滚,像被打捞到岸上的一尾鱼,不时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却浑身抖着,越来越无力……我再也坐不住了,噌地站起来,几步走到他身边,将他蜷曲的身子扳过来仰面朝天,一时不知该怎么下手。
他扭过头,哑声道:“我……自己来……”可是他的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带得腕上的镣铐哗啦作响,却根本握不住自己。
我咬了咬牙,心一横,伸手一把握在手里。掌心传来的热度让我一时心猿意马,不敢去看他的脸,只能专注手里的操作。
他抬起一只胳膊遮住自己的脸,头向后仰,露出修长的脖颈,断断续续的呻吟溢出他的唇角,听得我心如擂鼓,脸红脖子粗,真是……很诱人!
我慌忙稳住心神,权当自己在钻木取火,别救人救得真把自己搭进去。我这人有一点好,全神贯注的时候,可以忘记周遭的一切。我要是看书看进去了,别人叫我,通常我是听不见的。就像现在,我渐渐进入一种忘我状态,心无旁骛,只把这事当作一件工作来做,甚至带上了精益求精的业务钻研精神,变换着角度和力道。
革命的道路真是任重道远啊……天擦黑的时候,他终于被清空了。他再不完事,我手腕都得折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阵头昏眼花。不过我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打了盆水,自己洗了手,又给他擦干抹净,涂了药,才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狱卒送来晚饭,是四个馒头、两个菜和一碗粥。我想着古人脸皮薄,他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失身了,这会儿肯定死的心都有,就没叫他吃饭。
伸手去抓馒头,手悬在馒头上方,又缩了回来。虽然洗过了,还是别扭,我愤愤地拿一根筷子将几个馒头像糖葫芦一样穿成一串,凑到嘴边大嚼起来。
除了一紧张就胡说八道,我还有一个毛病,就是一郁闷就胡吃海塞。此刻,我发泄般咬着筷子上的馒头。
当我吃第三个的时候,角落里的人忽然轻声开口,“若我不死,一定娶你。”一口馒头差点儿没噎死我。不会吧!我只是动动手指头,他就赖上我了!我捋着脖子好容易将那口咽下去。心中嘀咕,怎么回绝他呢,若对他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会不会显得过于豪迈了?久久不见我的答复,他显然误会了,“姑娘是否已经成亲?”这个嘛……容我再回忆一下,我那不堪回首的短暂情史。大学的前两年我都一直走矜持路线,虽然不时有男同学献献小殷勤,我也是本着宁缺毋滥的精神守身如玉。当然,我不是说人家不好、配不上我,我还没那么自恋。只是,我总觉得我等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我不愿意因为寂寞或好奇去浪费自己和别人的时间与感情。
直到一天在通往食堂的小路上,前面的一位同学夹在腋下的书滑落了一本,掉到地上。我见到了扬声唤他,“同学,书掉了。”正要去捡,有人比我快了一步将书捡起,抬头之际对上了我的眼睛。我的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梦游一样看他将书还给那个男生,回头对我笑了一下便消失在过往奔赴食堂的人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