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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相惜(1)


  第二天醒来后,想起昨晚的事,我很是羞愧,有些不敢看他。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我都告诉他了。

  不过发泄完之后,我有种释然的感觉。萧然一直是我心中的禁忌,是我心口不为人知的痛,我作茧自缚,不敢去想、不敢去碰。然而经过昨晚的倾诉,我如破茧而出的蝴蝶,感觉浑身轻松,终于彻底放下了。

  同时,我对目前的处境也不再恐慌。不是有那么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嘛。况且,我身边有个活生生的对比啊!他都被整成这样了,还按时吃饭呢!我有什么吃不下睡不着的?

  人有时就是这样,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慈善事业?当然我不否认那是人家有爱心、品德高尚,但是我觉得,当你能够帮助比你还惨的人,你就会对自身的困顿处境有所释怀。看,人家都过成那样儿了,我的生活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我知道这是我的阴暗心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别人心情不好时喜欢看喜剧片,哈哈一笑,什么愁事儿都没了。我心情不好时,看二战集中营的片子。我上回失恋,就窝在家里看了遍《钢琴家》,讲的是波兰一位著名的钢琴家在二战期间被德国人关进集中营,后来他的家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劫后余生。我边看边哭,用掉一盒纸巾。看完后,飞奔着就回学校了。失恋有什么大不了,我还没进集中营呢!

  就像现在,虽然穿到天牢里来了,我还是很阿Q,天牢有什么大不了?我还没像旁边这个人天天熬苦刑呢!(纯粹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当然,前提是他一直留着这口气,可别真挂了。

  吃早饭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了,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于是没头没脑地问他:“对了,我还不清楚你的名字,不知如何称呼?”

  他正在啃一个馒头,听到我问他,扬起青肿的脸简洁地说道:“沐长风。”“哦,是沐大叔。”

  他好像哆嗦了一下,手里的馒头都差点骨碌到地上。“敢问沐大叔,现在是何朝代?”他索性不吃了,老老实实地答道:“龙耀国,乾元二年。”果真是架空历史了!

  “皇上叫什么?”我一边吃着一边问。他迟疑了一下,用手指蘸着清水,在地上写下几个字。我凑过去,歪着脑袋看了一下,大声念了出来,“沐长卿。”他伸手一把捂住我的嘴。我呜呜了两声表示抗议,眼睛来回乱转。他四下看看,见没有旁人才略微尴尬地将手放下来,小声地提醒我,“皇上的名讳是不能随便说的,属大不敬,是砍头的罪名。”

  我吓得吐吐舌头,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要是因为这个被砍头,真要冤死了。我这个人不学无术,对古代了解不多,真不知道说了皇上的名字就要掉脑袋的。

  我本来还想问问皇上姑姨姥姥舅舅都叫什么的,这下也不敢问了,怕我的小脑袋瓜不够砍。只问问当前朝代的情况。他回答得很简单,基本上是我问什么,他答什么。从询问中,我得知,现在的皇上是先帝的独子,去年春天,先帝驾崩,新帝继位,改国号“乾元”。

  目前朝中局势十分复杂,两派势力互相倾轧。一派以内阁首辅高正勋为首,此人年过六十,是三朝元老,功高盖主,飞扬跋扈,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从来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另一派是大内首领太监锦公公,宦官干政,设立了慎行司,专门刑讯监押异党,搞得朝廷乌烟瘴气,人人自危,连朝中官员见到锦公公和他手下的太监,都得毕恭毕敬。这两派势力,势同水火,朝廷已是风雨飘摇。

  近日,锦公公连挫高正勋的锐气,以诽谤朝政、贪赃枉法的罪名拘禁了高正勋旗下的几名重臣。可以说锦公公已占上风,如日中天,气焰更甚。

  我见他不愿多语,只简单介绍了当前的状况,便也不再深问。那日老狱卒也说过,他将高首辅和锦公公都得罪了,两边都想置他于死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想想都替他难过,死都死得这么不干不脆,难得他还这么平静,不见丝毫恐慌。

  为了宽慰他,让他能够暂时忘掉苦痛,也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我的嘴几乎就没闲着。除了吃饭的时候嘴被占住了没办法,其他醒着的时候,我都在说话。我给他讲我在现代时空的生活,讲我的家庭、我的学校、我的朋友,讲我们的社会、先进的科学。后来我觉得讲现代的东西他可能理解起来比较费劲,就给他讲古代的历史文化、诗词歌赋,我给他背诵我知道的长诗绝句、宋词元曲,再不时发发感慨,配上自己的狗血见解……他总是安静地听着,很少插言,只在我停下来喘气的时候,轻声问一句:“还有吗?”

  这让我备受鼓舞,接着口若悬河,没完没了。锦公公在几日后的掌灯时分再次来到天牢。一片昏暗中,一人身穿红衣,手执红烛款款而来。跳动的烛光下是他那绝世容颜,忽明忽暗,倾倒众生。即便怕得要死,我仍忍不住呆呆地看着他。他扫了我一眼,眼波流转却冷得像冰,我哆嗦了一下,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只希望他别再注意我。

  锦公公径直走到长风跟前站住,半歪着头,倾斜了手里的蜡烛,泼下红艳艳的蜡油,滴落到长风胸前的伤口上,他闷哼一声,蜷缩起来。

  那妖孽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蜷成一团的人,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看得我那叫一个心惊肉跳,魂飞魄散。心中咒骂:你这虐待成瘾的死人妖!虽然义愤填膺,但是我怕他掐我脖子,所以没敢吱声。

  那妖孽笑着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爆阳而死呢!没想到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色迷了心窍,夺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你不一直自诩是正人君子吗?世人也都赞你‘君子端方,清雅如风’,怎么连这么禽兽不如的事也做了呢?”

  真不讲理!明明是他给人家灌的药,却还说人家禽兽不如。我也看明白了,他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羞辱长风的机会。虐身改虐心了!

  长风垂着头,并不理他。那妖孽冷笑一声,款步走到我跟前,一双凤眼死盯着我。我惊惧地抬头,在他眼中看到了怨毒,他没头没脑地问道:“你让他很舒服吗?”

  我踌躇了一下,我要说“是”,他一生气要了我小命怎么办?我要说“不是”,他会不会恼羞成怒,觉得留着我也没什么用了,干脆咔嚓一下结果了我?

  我吓出一身冷汗来,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怎么答都是错呀!眼见他立在我面前,我可没长风那胆量对他不理不睬,只能嗫嚅地说:“这个……旁人也体会不到……”牢房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掉根针都听得见。他的目光在惊愕过后,猛然变得阴狠,脸部的线条都硬朗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狂暴怒气,让我感到呼吸都不顺畅了。他一步步地向我逼来,面色狰狞,像要生吞了我一样,声音也因愤怒而低哑,咬牙切齿道:“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愣了一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得想跳楼!我就想说这个问题该问长风,不该问我,我又不是他,我哪知道他舒服不舒服?不过显然,那妖孽误会了,以为我在讥讽他体会不到男人的快感。苍天可鉴,打死我也没有那个胆子嘲笑他老人家。

  看着他在我面前逐渐放大的脸,我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锦……锦……锦公公,您……您……您……英明神武……盖……盖世无双,您有更……更高境界的追……追求,我们是‘燕……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撑死也……也就是个‘饱……饱暖思淫欲’,您……您有伟大的事业等着您,不……不需要凡夫俗子的乐趣……”

  我说的都是什么呀!简直是越描越黑!眼看着他的手又冲我的脖子伸了过来,我认命地闭上眼。却听见角落里的人说道:“你我的恩怨与她毫不相干,你别迁怒别人。”周身笼罩的戾气一下子撤去,我像快溺毙的人钻出水面一样,赶紧喘了几口气。

  再睁眼时,那妖孽已转回到长风身边,从腰间扯出一根极细的鞭子,冲着长风劈头盖脸地挥了过去。牢房里回响着鞭子抽打到皮肉的清脆响声,啪、啪、啪,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让人心惊胆战。很快长风的血就飞溅出来,甚至溅到了那妖孽的身上、脸上。但他却一声不吭,一动也不动,忍受着呼啸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