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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新生(2)


  蔡妈妈点点头,目光慈祥地看着我这个大好青年,“难得你有这个上进心,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有这志向,又有这么个出众的容貌,不愁做不了花魁!”

  我被赞得很无语,瞧我这远大的抱负!“那叫什么好呢?”蔡妈妈犯愁了。

  我也绞尽脑汁在想。我最怕起名字,上次学校社会实践到河北的农村支教,我寄住的那家人刚得了个大胖小子,说我是文化人,让我给孩子起个名字。我憋得脸都大了,才憋出一个“肥仔”来,让一个村子的人都对我指指点点,“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啊!瞧人家,管‘胖’不叫胖,叫‘肥’;管‘小子’不叫‘小子’叫‘仔’;大胖小子叫‘肥仔’,听着就好养活,这就是学问啊!”但愿那孩子长大后别有心理阴影。

  现在轮到给自己起名字了,我一样犯愁,又怕蔡妈妈再给我整个“喇叭”、“死不了”之类的花名,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就叫‘桑妮’吧!”用我的英文名字,免得日后人家叫我,我忘了自己叫什么。

  “桑妮?这是什么怪名字,桑家的小妮子?”蔡妈妈皱着眉头,越发显得只见一张面团儿脸,看不见五官,“不过,也好,不会跟别的姑娘重名了。就叫桑妮吧!”

  蔡妈妈看看窗外的日头,“不早了,赶快吃点东西。”我们简单吃了午饭就又被带到马车上。走了近半个时辰,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下了马车,蔡妈妈和两个妇人将我们押进了翠春院。翠春院的鸨母留下了大眼睛的杜鹃,在我的价格上与蔡妈妈争执不下,蔡妈妈坚持二十两银子,而那个鸨母只肯出十五两,两个人口沫横飞,拉锯了半天。眼看蔡妈妈渐落下风,就要吐口以十五两银子成交,正在此时,有人来找翠春院的鸨母,她只得出去了。

  我借机凑到蔡妈妈耳边,“蔡妈妈,十五两银子太少了,您白辛苦半天,还不够那个功夫钱呢!”

  蔡妈妈叹口气,“我如何不知啊!不过我也是急着将你们几个脱手,做完这一笔,我就金盆洗手了。我都想好了带上两个妹子到乡下买几亩田地,不再干这有损阴德的买卖了。”

  原来她也知道买卖人口太过阴损。不过我有我的打算,青楼里有龟奴和打手,真卖进来就不好逃跑了,还不如跟着蔡妈妈找机会脱身。想到这里,我接着跟蔡妈妈推心置腹,“做生意的大忌就是太过心急,凡是急于脱手的就会让对方占了先机。此处不成,我们再换个地方,下次您直接喊三十两,留下讨价还价的空间,再降价到二十两,对方就会觉得捡到便宜了。”

  蔡妈妈小眼睛转了几圈,一拍大腿下决心道:“也罢,最后一笔就赚笔大的。”随即赞赏地看着我,“还是你沉得住气。模样又好,又伶俐,将来你的造化肯定在花魁牡丹之上。”

  我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借您老吉言。”于是等翠春院的鸨母回来,准备给蔡妈妈拿银子买我时,蔡妈妈拉起我道个讨扰,就大步往外走。鸨母冲着我们的背影喊:“我出十六两买这丫头!”蔡妈妈与我相视一笑,扬长而去。到了下午,只剩下我一个了,眼瞅着我要砸在手里了,蔡妈妈面色凝重,孤注一掷道:“我带你去京城最有名的染香楼,虽然前几天我问过她们,她们不要新的姑娘,但是咱们去碰碰运气,染香楼的鸨母夏妈妈跟我私交不错,当年牡丹也是我给她们找来的。”

  我们一行人来到据说是京城最大的花楼。这里雕梁画栋,楼高八丈,正中间挂着一方匾额,上书“染香楼”,烫金的大字很是气派。因是下午时分,整个楼宇静悄悄的,透出繁华后的落寞。

  门口把门的龟公问明来意,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有小丫鬟请我们进去。蔡妈妈吩咐她两个妹妹在门口守候,带着我走进大堂。

  我进去一看,真是堪比现代的KTV夜总会啊!镶金嵌玉,金碧辉煌。三层楼高,大堂是通顶的设计,宽敞通透,到处挂着乌木框的红纱灯笼,地面由玉样的青白色的石板铺成,嵌着金花。堂里摆放着紫檀木的桌椅,铺着洒金织缎的桌椅和同色的椅垫。四周是单间,以镂空的金箔雕花屏风隔开。正前方是一个垂挂着红色镶金银丝线帷幔的舞台,摆放着古琴琵琶等古代乐器。二楼和三楼是一圈的房间,雕花的房门紧闭着,姑娘们可能正在午睡,养精蓄锐等着夜晚的到来。空气里一股香香软软的脂粉香味,让人闻着骨头都酥了。真是名副其实的销金蚀骨窝。

  我正看得眼花缭乱,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瘦的妇人出来迎接我们。一身的绫罗绸缎,上身是翠绿的短袄,下身是玫紫的八褂裙幅,刺绣精美,一头珠翠,显摆似的插了一脑袋。再看脸上,抹得俏白,颧骨凸出,一双大眼骨碌乱转,透着精明强干,小薄嘴唇涂着大红的胭脂,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即便现在也是风韵犹存。

  看见我们时,她夸张地一挑细细的弯眉,“哟!这不是蔡妈妈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接着吩咐跟着的小丫鬟,“上茶!”说着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那气势立即就把蔡妈妈给比下去了。

  蔡妈妈赔笑道:“夏妈妈,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得了一个俊俏的丫头,带过来给您过过目。若是还入得了您的法眼,您就留下她,这丫头聪明伶俐,肯定能给您赚大钱。”

  夏妈妈笑了笑,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口瞎子点灯白费蜡伶俐地说:“要说你蔡妈妈带来的人肯定都是一等一的,当年牡丹不也是您送来的吗?可是您也知道最近世道不好,这京城的青楼跟雨后春笋似的,是开了一家又一家,我们染香楼的生意也是越来越难做,不比从前了。”

  一番话说得蔡妈妈没了底气,讪讪道:“是肥肉谁不想吃一口,染香楼的生意做得最好,别人眼红,自然都想分一杯羹。”

  “是啊!”夏妈妈接口,“他们小门小户,找十几个姑娘就敢做生意,花酒又便宜,不像我们这里家大业大,这上百位的姑娘,再加上丫鬟、龟公林林总总的几百号人张嘴等吃饭,整日入不敷出,我们怎么再找新的姑娘啊!”

  眼看要没戏,蔡妈妈硬着头皮再努力,“夏妈妈说得对,现在这行当不好做,不过再怎么说,全京城的青楼还不是唯咱们染香楼马首是瞻!您看看这丫头,不好我也不敢往您这儿带,小模样够水灵,身段也好,最重要的是人机灵,一点就透。我也是最后一次做这生意了,明儿就去乡下养老去了。这丫头我也不多要银子,就三十两。”

  夏妈妈笑了声,“蔡妈妈,您是回去享清福去了,我们可还得在这儿苦熬着赚这辛苦钱。您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儿就是三十两,我们的牡丹和芍药当年入行才花了二十两银子。这丫头,虽说模样还不错,可看着也有二十了吧!还是清倌吗?”

  一下子点到我死穴上了,连蔡妈妈也有些泄气,只是仍不死心地跟夏妈妈周旋,力求以保底价二十两将我处理掉。

  我看看四周,整个大堂就我们几个人,两位妈妈唇枪舌剑,已然顾不上我了,天赐良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面露难色,跟蔡妈妈说:“蔡妈妈,我内急,去趟茅厕。”二人争执正进入白热化阶段,夏妈妈挥挥手,“在后堂。”我一溜烟儿地逃离,顺着大堂的侧门出了大堂。后面是个很大的园子,奇石假山,花圃水榭。我顾不得细看,沿着迂回的回廊往园子深处跑去,我得找后门出去呀!

  很遗憾,我的方向感不是一般的差,十几分钟后,我绕回到原地,我只能离开回廊,往园子里钻,一路绕过假山,过了小桥,看到一处精致的小院,院门口挂着一方匾额,上面书写着“沁茗轩”。门口翠竹掩映,一条曲径通幽,我正探头往里看,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坏了,有人路过,可别看见我。我心虚地躲在竹子后面,不想身形一动,弄得竹叶哗哗作响,来人听到声音,不禁厉声喝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