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彼岸千缘(全2册)全文阅读 > 第9章 初识(2)

第9章 初识(2)


  都好了,我将那件干净衣服套在他身上,还好是件开衫,袖子部分就从镣铐的缝隙间塞过去。我出了一身汗,才将衣服给他穿上,又将带子系好。他终于有点人的模样了。

  我走过去,从地上拿起水罐,虽然我口干舌燥,嗓子都冒烟了,但还是倒出一碗水拿到他嘴边,他就着我的手,喝了几口,便极轻地摇摇头,表示不要了。

  原来他醒着呢!反正他眼睛肿得只剩下一道缝,我都看不出他是否睁着眼。想想刚才,我脸有点发热,故作镇静地说:“你失血过多,应该多喝点水。”

  他很听话,果真将剩下的半碗都喝了,又躺那儿装死。我抓起水罐,仰头直接将水倒进嘴里,喝了多半罐,才感觉好些!我看了看饭菜,倒是一荤一素两个菜,还有碟馒头,一碗粥。看来牢里伙食还不错,也不知道是特殊优待还是大伙都吃这个。

  看他那样子,馒头和菜肯定是咽不下去了,待会儿还是便宜我自己吧!于是我端起那碗粥,舀了一勺凑到他嘴边。他虚弱地摇摇头。我轻声劝他,“好歹吃几口,你若死了,我可没有你这么能熬。”

  自己也觉得很无耻,竟然如此威胁一个只剩下半条命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也许是因为刚才老狱卒的话,也许是因为他受尽折磨依旧如此坚强,反正,我直觉地感到他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

  果真,他张开嘴,含住我手里的勺子。吞咽的动作带给他很大的痛苦,他呻吟着,手扒着石台的边缘,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一小勺粥咽下去。

  我都不忍心了,他却又微微张了嘴……那一碗粥,足足喂了半个小时。别说他了,我都浑身直哆嗦。

  我用湿布揩掉他额头的冷汗,“你睡吧,我守着你。”事实是,我狼吞虎咽一通,又胡乱洗了一把脸,躺在地上的稻草堆上就睡着了。

  当第一缕阳光照到我脸上时,我腾地一下子坐起来,嘴里叨咕着,“坏了坏了,今天要论文答辩的!”我跳起来,习惯性地去抓床栏上搭的衣服,才发现伸手抓了一把稻草。对着手里的稻草发了一会儿呆,一时悲从中来,原来不是做梦啊!来不及为自己的处境伤心,我一骨碌爬起来去看石台上的人,见他胸膛一起一伏,还喘气呢!只是睡得极不安稳,蹙着眉头,不时发出呻吟声,声音不大,可是异常让人揪心。

  在我的注视下,他好像醒了,我也不能确定,因为他睁眼还是闭眼我都看不清楚。只是他停止了呻吟,静静地躺在那里,连胸膛的起伏都小了,仿佛凝神屏气一般。

  我很无聊地问:“喂,你醒了吗?”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点点头,硬撑着支起上身,大口大口喘息着。我弄懂他的意图,赶紧扶了他一把,让他坐起来。他挪到石台里边,将后背靠在石壁上,垂着头。

  一个年轻的狱卒来了,是昨晚押我过来的公公里的其中一个。他将早饭和水顺着铁栏放在牢房里的地上,还颇为恭敬地说了句“请用早膳。”,弄得我很是奇怪,对犯人这么客气,怎么还将这个人打得死去活来?

  那公公直起身打量着我们,朝我点头道:“疯婆子(呸,叫谁呢?),照顾得还不错,他都能坐起来了。你给他吃些粥饭,一会儿马公公来了还要提审他呢!”“还要打他?”我难以置信地冲口而出。“这可是皇上的旨意,让锦公公督办。锦公公吩咐了,让他受尽慎行司的大刑。”我觉得他提到锦公公时比提到皇上还要毕恭毕敬。狱卒转身走了,我看着眼前垂头而坐的人,一阵伤心。他依旧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仿佛周遭的事物都与他没有关系。我挣扎了一下,还是拿过水和一碗粥,他很顺从地艰难咽下,每吃一口都跟受刑一般。

  不一会儿,几个人过来果真将他带走了。他们架着他,拖着往外走,随即锁上牢门。我双手抓着铁栏,看着他们走远,心中惊惧惶恐。

  隔了十几分钟,我好像听到人的惨叫声,并不真切,若有若无,仿佛只是我的臆想一般。仔细去听,又没有了。天哪!不会是我幻听了吧!我伸手堵住耳朵,可是那声音还是丝丝缕缕地传了过来,我倚靠着铁栏,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我已经没有时间观念,只是觉得过了很长的时间,他又被人拖了回来,那些人将他扔在石台上就转身出去了。

  马公公跟了过来,站在铁栏外面,拿着一块锦帕轻沾着额头的汗,“今天就到这儿吧(听那意思还便宜这人了),宫里还有事呢!咱家先回去了。”

  说着,以锦帕扇风,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看了我一眼,“哟,洗干净了这小模样还真是受看。丫头,下次再来劫狱,在脸上戴块黑布不就行了吗?用得着抹灰吗?”

  见他如此求知好学,不耻下问,我本着互通有无、沟通研讨的精神轻声说:“这个……戴黑布影响呼吸顺畅,况且还容易脱落,往脸上抹灰简单易行,遮掩效果也更好。与敌人一打照面,还能起到震慑作用。对方以为见了鬼,一呆之下,我方就能取得先机。”

  马公公扇着手帕,转着眼珠想了想,兰花指一指跟过来的监牢文书,“有理,记下来。”

  那文书哆嗦了一下,几乎是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等他们都走了,我扑过去看石台上的人。到他跟前又放缓了脚步,不忍看啊!

  他自己已经面向墙侧卧过去,缩成一团。我蹭到他跟前,见他身上并无大碍,衣衫还是完好的,没见多了鞭痕血迹,微微放心。只是他蜷曲着,我看不到他正面。

  我伸手轻拨他的肩膀,他浑身哆嗦了一下,没动。我微微用了力,将他翻过来,粗粗打量一下,也还好,只是面色惨白,头发都被冷汗濡湿了,贴在青肿难辨的面颊上。我顺着他的脸往下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手……他的手指青紫,指尖满是血污,指甲翘了起来,指缝间是血窟窿,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十指连心,该有多疼啊!这群死太监,变着法儿地折磨他。

  我心里咒骂着,手上却没闲着,打来一盆清水,沾湿昨天的布为他擦洗,又为他的手涂上药膏。想了想,从身上的衣服下摆又撕下一截布来,得,这回长裙索性变短裙了。将布缠在他手上后,才将他的手轻轻地放回胸前。他一声不响地躺着,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我给他喝了几口水。又有一狱卒过来,将午饭摆在地上。看他那样子是吃不下去了。我的肚子倒有点饿,可是比饥饿更难耐的是另一方面的需求,难以启齿啊!想我穿过来都快一天了,我这……人有三急,皇上老子也要上厕所呀!

  我尽量不去想,我忍!可是那种感觉却不受意志的控制越来越强烈。我开始后悔,刚才没人的时候我怎么没想起来呢?光顾着担心害怕了,竟然没有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郁闷啊!可是一想到我还在这儿指不定要待多少天,更是让我欲哭无泪,都快忍不住了。难受得我捂着肚子围着马桶转了三圈,可是牢里躺个男人,外面不时还人来人往的,作为二十一世纪受过教育的文明人,我还真是拉不下这个脸。心里咒骂着,果真太监都是心理变态,竟然将我跟一个男人关在一起,太羞辱人了!

  在我绕第六圈的时候,石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我回头一看,那个人费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将两条腿搭在地上,垂头忍耐了一会儿,等到痛意稍缓,便颤颤巍巍地扶着石台站了起来。我呆看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见他双手扒着石台的边缘,艰难地挪着步子,好像随时会跌倒,走一步,就停下来喘息一会儿,再走一步。短短几步却费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来到铁栏前。他背靠着铁栏缓缓滑坐在地上,将头扎在腿间,抖了一会儿,举起一只手,以腕上的铁铐敲击铁栏,在空旷的牢房里发出哐、哐、哐的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