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让自己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将每天的梦境全部忠实地记录下来,无论多么淫荡多么邪恶多么不堪多么匪夷所思多么不可理喻,都要确保自己完全忠诚地面对,只要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壮举,必将成为一套五百万字的魔幻小说,绝对比《冰与火之歌》更加冰更加火。
但寻思这事至少已有15年了,始终有两个难关无法攻克:第一,断梦之苦,梦到关键,常被尿憋醒,不得不半梦半醒中先去放掉,迷迷糊糊地继续回笼觉时,再怎么接,梦也接不上了;第二,记梦之苦,为了记下自己的梦境,我用了很多办法,在床头柜上随时放着小本本和笔,整宿开着录音笔,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没一样奏效,最多只能回忆出来丁点儿碎片,隔个半小时,啥都没了,再回看自己写的字,肯定是鬼上身,时至今日,我还是不得其法,找不到记录的妙招。
人近中年,有所修行后,中医说,多梦是因压力大气血虚情志损阴血亏劳累过,想想很有道理,就转为巴不得不再做梦了,也就死了心。我到现在,也还没彻底想明白,我到底是该继续把这个大头梦做下去,在没证明我可能真的不是神仙前,一直心存幻想呢?还是暗自庆幸,亏得自己终于醒悟绝了神经病的臆想,可以脚踏实地地好好做人呢?
想成为长笛演奏家
12岁前,我在陕西富平庄里长大,有次在庙会的地摊上买了支竹笛,没事瞎胡吹,不知怎的,胡乱就会了。中专二年级,学校组织了管乐队,号召同学们报名,我想管它是西洋乐还是民乐,都是笛,一通百通,毅然选择了长笛。
教我长笛的老师是宁波艺校的王永棠,这个学校后来和宁波中专合并后,变成了中专的分校,在当时,艺校主要是为宁波小百花越剧团培养定向的专业人才。16岁中专毕业后,一来我喜欢上了长笛,二来艺校有腰如水蛇的好姑娘,我总想找借口去那看漂亮姑娘,于是跟着老师学长笛就变成了最好的说辞,这样,断断续续和老师又学了近两年。
那些年,我买了市面上所有我能找到的詹姆斯·高尔威的长笛磁带,每找到一盘,如获至宝,贴上标签,充满幸福。现在想想,这种幸福真挚而原始,已经久违了。因为老师平时管教严格,不喜欢我总是东学一首,西来一下,而我却是那种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必须几首曲目同时学习才能激荡出兴趣的,只能找同门师弟屠靖南帮忙打谱,当时他专修竹笛,多年以后这小子早已成长为宁波小百花的团长,宁波演艺公司副总裁,浙江省文艺战线的标兵。在当年,我向他无数次表达过对他专业从艺的羡慕,愿意拿我所有的一切换他的身份。小屠从农村戏班子出来的时候,不知人生中该干什么,能干什么,听说考进学校以后就可进剧团,进了剧团就有饭吃,所以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来了,他最原始的动机就是吃饭。那时,他双眼混沌地看着我,不知我在说啥,他无法理解我为何总想吃这碗饭。我向他说爱好,他说要吃饭;我向他说成名,他说要吃饭;我向他说艺术,他还说要吃饭。我不理他了,转身问老师,我有没有搞专业音乐的潜质?老师答,没有童子功,搞艺术要趁早,当成业余爱好本身就是极好的,若真真把长笛当成吃饭的家伙,许是越发没了乐趣。我不信这个邪,你瞧不上我,我要苦练给你看。
那两年,我在长笛上花的精力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毕业时在银行第一个月的工资是173元,离开学校,长笛上交,用自己攒的钱,四百元不到,买了支国产百灵牌长笛。那时,家中所在小区的很多住宅楼空置,每天下班左手提着谱架和柯勒练习曲,右手拿着宝贝,独行至外墙还没粉刷好的空荡荡的大楼里,找个没人的角落,往死里练,每天约莫四五个钟头。老妈不明就里,以为我是公德完美,不想打扰邻居;老爸以为我有自知之明,担心自己水平太烂,被人耻笑。其实他们都错了,主要是空大楼的回音好,我在那儿可以放肆地孤芳自赏,每当我练不下去的时候,就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成为了不起的长笛演奏家,我幻想这里的一切就是我的独奏音乐会。
几年后,我去了上海,在那儿无师无友无环境无空间,恰逢那时自己正是不折不扣的乡下人进上海,比刘姥姥进大观园更加生分,要适应新生活的一切,我的长笛梦想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其实,我清楚,这些统统都是借口,说白了,还是因为自己想成为职业长笛家的欲望不够强烈。
就在我不停地发梦是否有朝一日能够开长笛独奏音乐会的同时,还吃里扒外,玩过萨克斯、古筝、箫、琵琶、古琴、唢呐、巴乌、葫芦丝、埙、陶笛、排箫、吉他……俺一直心想在深度上就算征服不了你,可以投机取巧,在广度上搞点震慑力出来,这样的结果是,个个都是浅尝辄止无疾而终,没一个拿得出手。
为了成为一个音乐家,我曾经认为自己投入了海量的时间和无限的激情,但事实上,那只是我自以为是而已。和其他人投入的相比,我投入的只是沧海一粟;和我自己的其他梦想相比,投入的也只是九牛一毛;更重要的是,我对这个梦想的激情远远不足够燃烧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好在,在追逐这一梦想的过程中,我凭这点微末道行养成的业余爱好,让我迄今受益。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特别精通的,骗骗外行可以,专业人士一搭脉,当下无地自容。
想成为魔术师
2002年,我那时喜欢参加各种展览会,看看有什么东西可学,阴差阳错地参加了一个魔术大会,在一个销售专业魔术道具的摊子,认识了来自台湾的魔术师刘成,被他的魔术技艺和温和谦逊的人格魅力吸引,希望能拜他为师。没多久,我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专门到广州和他混了两周,那时我的培训事业刚有一点起色,放掉手头送上来赚钱的机会,腾出一大块时间,去学一个听上去并不靠谱的东西,并不是个容易的决定,这让我想起我当年做演员梦,去学表演的疯狂经历。我试图让投入的时间更有效率,但并未如愿。因为刘成是魔术师中少见的绿色性格,平静温和仁慈,作为朋友,他不给人任何压力也不麻烦别人;作为老师,他不给我制定任何目标,没有任何计划,我主动提出想学什么,他就教什么,毫无保留。而我特别希望他能给我些压力,拿鞭子在后面抽我,让我成长得更快,可他从没认为自己是老师,只是当成一个朋友,你想学,教你,你不提要求,随你。
那两周,我无意间得到一个改变命运的宝贝。可以说,换来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玩意儿,我所有的投入,即使再多百倍,都是值得的。这是一个叫“四布合一布”的道具魔术,把四块红蓝黄绿不同颜色的布塞进手中,揉搓几下,变出一块红蓝黄绿四色合一的布。这个魔术,手法简单,和我之后那些硬币或扑克的近景魔术的手法相比,小巫见大巫。但它的巨大意义在于,如果没有这个魔术,就没有现在我所从业的“性格色彩”。在当时,性格分析培训上,我一直用活跃型、完美型、力量型、平和型来讲授性格的四种类型,有了这个魔术后,我为了炫耀,也为了说明不同性格需要和谐相处,某次讲课时,就拿出这个魔术做示范,边变边讲,用色彩代替了性格,效果奇佳。打那次以后,我就不再沿用原来的性格分类称呼,直接用四块布的颜色红蓝黄绿替代,也正是从那以后,才发现国外居然有十几种以颜色为符号的性格分析的不同门派,就决定在国内做个“性格色彩”出来。以这个意义来讲,虽然初始做魔术师的这个梦想没有实现,但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有这个魔术,也就没有现在你所看到的性格色彩。
以上这些梦想,都毫无实现的可能了,不是因为我没信念,而是因为我有了更钟情的梦想后,早已自宫,对这些记梦、长笛和魔术什么的,不想成为什么大家了。但我高兴的是,作为一个痛恨半途而废的人,我并未因这些半途而废有所痛苦。当中的原因是,只有当你特别想实现,你从未死心,可你清楚地意识到你终究无法实现时,才会痛苦,而刚才这几个,并非如此。何况我已把自己原来的梦想合理地转变为自己的爱好,将自己的生活滋润得多姿多彩,这是好事。
把梦想当成你要恋爱的对象,用男女之间的关系,再次回顾一遍你所有梦想的分类,会理解得更直接。
1.已经实现的梦想——你曾经有过的全身心投入的美好的恋爱,并且当你现在回忆起来,满脑仍是艰辛之后无限的甜蜜,这是人生中真正让你成长的力量。你谈的每一场积极良性正面的恋爱,都将给你滋养,帮助你自身完善。这就好比,你做成的事越多,你的信心就会越强。
2.正在努力的梦想——此刻你真心喜欢一个人并且正在追求中,恋爱本身,这就是幸福。虽然恋爱会有痛苦,就像实现梦想有很多挫折,需要面对很多困难一样,但多数情况下,恋爱中的你是有憧憬的,因为你明确地知道你要去哪。所以,有梦想并且为之努力前行的人,本身就是有生命意义的。须知,每个人的生命意义是人为赋予的,梦想就是最重要的一种形式。
3.开始不想后来越来越想的梦想——第一眼见,你没觉得这人有多吸引你,或你没觉得这人和你会有多大关系,但一旦接触后,才发现对方是那么地诱人,你愿意为之付出并展开疯狂的追求,这就转变为第二类了。所以,不要盲目否定任何梦想,因为你无法预知可能性,你只需要确保你行走的大方向是正确的,然后把它当成第二类梦想一样去实现。
4.还没行动的梦想——你喜欢一个人,但你从来没有任何行动,你不可能得到。如果你不动,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人你还没有那么地真心喜欢,你还没有到达一想到就夜不能眠的程度,如果你喜欢的欲望足够强,你就会动了。那个你最爱的人,一定是你想起来,就会不惜一切代价马上要见到这个人;那个你最爱的梦想,一定是你想起来就激动万分,让你每分每秒的前行都充满了力量。如果你很喜欢一个女人,却一直不动,你一定会后悔的;如果你有一个很希望实现的梦想,却一直不动,你也会后悔的。所以,请赶紧行动。
5.已经放弃的梦想——开始喜欢一个人,但喜欢到后来,发现此人和自己并不合适。不通透的人,会后悔自己瞎了眼睛,浪费了时间;通透的人,会觉得即便做不了恋人,修不成正果,也可做朋友,大家交往时,毕竟投入过,也得到很多收获,就算全是伤心,至少对未来,也是个有益的教训。把曾经恋过的对象转换成友谊,是有意义的,最糟糕的结局就是大家反目成仇。所以,每个你努力过的梦想,都该转换成你自己的爱好或者美好的回忆,不要去抱怨自己怎么花了这么多时间在一个没有实现的梦想上,这种态度对你自己的生命是个摧残,也会让你对梦想的憧憬有所保留,有所止步。
我回看了自己所有的梦想,万分确信一条:行尸走肉一旦注入梦想,也必将重新鲜活;而一个人始终鲜活,是因为他在一个梦想后会给自己续上另一个梦想。史玉柱在他的营销自传中,谈到他给公司游戏开发人员洗脑时,最强调的观点是,一旦用户发现游戏中没有挑战没有目标,就会离去,所以,让用户死心塌地的关键,就是必须持续不断地给他们永不停歇的目标。当你心甘情愿地被一个网络游戏的顶级高手圈你钱的时候,要不要考虑一下,好好地圈圈自己呢?梦想会让一个人每天活在希望之中,“哀莫大于心死”中的“心死”其实就是这人没了梦想。活着,需要有个奔头,活着,需要有个念想,这个奔头这个念想,不能轻易让别人发配给你,要自己给自己,这才是属于自己的梦想。
你梦想了很多,每个梦想你都告诉自己一定要实现,但旧的梦想还没开始或坚持到底,你就有了一个新的梦想取而代之,结果你总在新旧交替中疲于奔命。你这一路总在追寻最新最美的梦想,可你从来没有真正全身心投入过一个梦想,也没有真正实现过一个梦想。既然你没有在一个梦想上取得你想要的成功,你就不可能从梦想中得到你所想要的力量。忙活了一辈子,结果一事无成。
哪个梦想实现,哪个梦想没实现,归根结底,都是自身欲望的问题。说白了,就是你到底有多想?欲望不够,就没有足够的动力,就不会采取行动,而欲望又源于哪里?怎样才能让人有强烈的欲望?这又与热爱有关,如果你不够热爱,你就不会有欲望。环环相扣,枝蔓相连,相生相克,这本就是万物的规律,梦想也不例外。
现在,你想好你的梦想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