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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深夜,伊敏洗了澡,自己上床睡得正好。苏哲回来,带着酒意,身上是从酒吧带回来的酒味、烟草味,纠缠上来,拉扯她的睡衣,伊敏老大不耐烦推开他,他不罢休,又缠过来。

“醒醒宝贝,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他在她耳边随口瞎扯着,“春江花月,美景良宵,一个人睡觉多没意思。”

她的一点睡意生生给吵没了:“你的酒品也太差了吧,喝多了直接洗澡睡觉多好。”

“不,我喝多了会发情,我能坚持到回来看到你再发情已经很有品了。”

伊敏不能不联想到自己的借酒装疯,顿时哑然,脸一下红了。黑暗中他呲牙轻声笑了,洁白的牙齿很醒目。伊敏想象得到,他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而那个笑容一定很可恶。她赌气翻个身不理他,但他抱起她,摇晃了一下,顺手拉开卧室窗帘,坐到窗边那个藤制摇椅上,果然是月色如水,照到两人身上。

“反正你也睡不着了,陪我聊会天吧。”

伊敏打个呵欠:“聊什么?”

“你不是这么煞风景吧。夜半无人,窃窃私语,还用问我聊什么吗?”

伊敏换个姿势,让自己靠得舒服点,看着窗外月光筛过刚生出树叶的大树,在地板和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真安静,你抒情吧,我保证配合好不好,不然的确有点辜负这样的夜晚。”

苏哲笑了,用下巴揉着她的头发:“我一向喜欢你这随遇而安的性格。”

“不然能怎么样?”

“不生我的气吧?”

“没生气。”伊敏说的实话,她知道自己性格阴郁的一面,一直原谅自己,当然也能理解别人的坏心情,“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比你恶劣得多,那时候我就希望全世界都把我忘掉,让我一个人待着最好了。”

“那样就能够自己想通吗?我很怀疑。我比较倾向于到人堆里去,耳朵边是轰鸣的音乐,眼前是一张张跟自己不相干的脸,喝一点酒,好象再大的不愉快也都散了。”苏哲抱着她柔软的身体,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出一会神,“不问我为什么不愉快吗?”

“如果你愿意说,我愿意听。”

苏哲轻声笑了:“我就别指望你有主动问的那一天了。中午我去参加了前女友的婚礼,很隆重,很喜庆,就是出了一点小岔子。”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听着柔和低沉,“婚礼中途,新娘把我叫到换衣服的房间,扑进我怀里哭了。”

伊敏扑哧笑出了声,苏哲瞪她一会,认输地摇头:“你的大脑沟回呀,当真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可是听着,再一想象那场面,真的有点好笑。”伊敏努力忍笑,“然后呢?”

“你当听故事呀,还然后呢。”苏哲拉一下嘴角,不知怎么的,也笑了,“可是真的有然后,然后新郎进来了,多尴尬。”

接下来其实场面也不算难看,他镇定地将哭得梨花带雨的新娘交给了新郎:“我们是多年没见的老同学了,她难免有点激动,再加上婚礼带来的紧张、焦虑,你要多理解她。”

新郎同样很镇定地接受了他的说辞,抱着新娘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呵哄她。苏哲走出房间,随手带上门,直接出了酒店。

“你就为这个烦恼?”伊敏倒有点不可思议了,斜睨着他,“可是我觉得烦恼的那个似乎应该是新郎才对吧。”

苏哲就算为前女友肖慧烦恼,也只是一会的事罢了。他对前女友的性格有充分的认识,哪怕她现在留校任教好几年了,又读到了博士,仍然有点和年龄不符的任性和天真,他只能同情那位看着气质儒雅,据说是理工大最年轻副教授的新郎,同时祝他自求多福了。

“是呀,男人烦恼的根源就是女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他顺口说,并不打算提真正令他恼怒的原因。

伊敏也轻声笑了:“那我们保持不远不近吧。”她反身用手将两人身体撑开一点距离,“这样够不够?”月光下她的笑容带点调皮,又带点平时没有的天真。

苏哲收紧手臂将她搂到胸前:“不许,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距离不够,而是距离太远了。”

他俯下头吻她,那样辗转缠绵,扫过她口腔每个角落,掠夺她所有的意识。

第二天,伊敏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苏哲在卧室换衣服。突然她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不觉有点吃惊,连忙接听。

“小敏,是我。”原来是伊敏的继母,她姓胡,是医院的护士长。以前伊敏在年少倔强时期曾在不得不开口称呼她时,刻意管她叫胡阿姨。后来长大了一点,自己觉得这个叫法来得伤人又不利己。不管怎么说,这个继母都不曾刻薄自己,于是改口叫阿姨,算是略为亲近了一点,也到了她亲近的极限了。

“阿姨您好,有什么事吗?”伊敏纳闷,继母从来没主动跟她打过电话,更别说她昨天已经刚打电话回去了。

“我昨晚和今天早上打电话到你宿舍,你都不在,宿舍一个女孩子说你没回去睡,只好打你手机。”

伊敏不理这个话茬:“您有什么事找我吗?”

“昨天你问起你父亲关于那个房子的事,我觉得我有点想法必须跟你说清楚,不然真的很难受。”

“好的,您说。”伊敏预计她打算讲的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也只能听着了。她走到飘窗台边坐下,想总比在宿舍众人旁听下接这个电话要好一些。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小敏,你爷爷奶奶安排卖房这个事很伤我的心,小菲跟你一样,也是邵家的孩子,爷爷奶奶这么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到现在哪怕象征性的留一点给她的意思都没有。”邵伊菲是伊敏的异母妹妹,说得动情,继母声音都有点哽咽了,“她昨天还在问我,为什么爷爷奶奶只喜欢姐姐不喜欢她。”

爷爷奶奶确实因为嫌恶儿子的第二次婚姻,根本拒绝见新儿媳,连带着对他们的另一个孙女没多少感情。不过伊敏不认为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子会在意不生活在一起、只见过几面的老人是否喜欢自己,她保持沉默。

“我知道这么处理房子不是你的意见,小敏,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可是你应该得知道,现在小菲也一天天长大了,我和你爸爸都只是工薪族,单位效益也都说不上很好,要照顾你们姐妹两个的教育费用确实是勉力为之。听你爸爸说,你还有出国留学的打算,这是好事,可是我不能不说一句了,恐怕那个费用就不是我们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了。”

“我早跟我爸爸说过,大学毕业以后我会独立,至于是在哪里独立,就不用你们多担心了。阿姨,还有什么事吗?”

“话是这么说,但眼下房子也暂时没法出手,你爸爸肯定不可能对你留学的费用不管不问,我已经没办法让他明白,小菲也是她女儿,爷爷奶奶的财产她也应该有份。你一向明理,所以我希望你能跟你爸爸讲清楚,不会再跟他提额外的要求了,我们确实负担不起。”

“阿姨,容我提醒您,爷爷奶奶眼下都健在,房子是他们的财产不是遗产,他们有权力按他们自己的愿望处理,谈不上谁有份谁没份。”

“可是这样对小菲公平吗?”

“公平?阿姨,我早放弃了对公平的追求。您觉得我的父亲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基本不见踪影,对我来说公平吗?您觉得我可能得到这区区几万块卖房子的钱,就比小菲幸运吗?”伊敏笑了,“我原谅我父亲,至少他负担了除我以外的另一个完整的家庭责任,至少小菲享受到了一个完整的父亲。可是再别找我要公平了,我给不了。”

她的继母一下语塞,停了一会才语气苦涩地说:“我以为你爸爸已经对你尽到责任了,他就是因为心怀歉意,觉得你可怜,所以一向对你教育费、生活费都是该给多少是多少从不拖拉,我也从来没对他说过什么。如果不是现在实在为自己的女儿觉得不值,我不会跟你说这些。”

“我爸爸真觉得我可怜吗?”伊敏怒极反笑了,“好吧阿姨,请转告他,我承认我的父亲到目前为止对我尽到了金钱上的责任,希望他能继续尽这份责任直到明年我毕业,其他额外的都不用他来负担,可以吗?”

“你对你爸爸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我都不敢告诉他你没在宿舍住跑外面过夜的事。一个女孩子总该自重吧,他听了非气坏不可。”

“没关系,我猜我爸爸有这份心理承受能力的,告诉他吧,我的确没在宿舍,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可是我能保证,这个男人不是有妇之夫。”

那边继母彻底哑口无言了,伊敏挂机,只觉得手抖得厉害,她顺手将手机丢在窗台上,看着窗外草坪中央那一棵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树,苏哲告诉过她,这是一棵树龄将近百年的樟树,此时正当花期,可是小小的黄绿色的花混在茂密的树叶里很不显眼,只有努力看,才能看到花的形状。她瞪大眼睛,几乎看得眼睛酸涩了。这时身后一双手环抱住她,握住她颤抖不已的手,她不假思索狠狠往回抽,也没能抽回来,苏哲安慰地说:“别生气,可怜的宝贝。”

她顿时爆发了,一下推开他,直奔向玄关。苏哲一把拖住她,她狠命挣扎着想甩脱他:“不许再跟我提什么可怜的,不许。”她声嘶力竭地嚷着,“我受够了你们自以为是的怜悯,我真的可怜吗?好吧,那我也不用你们来同情。”

苏哲紧紧抱住她,不管她的踢打,将她圈在自己胸前。她没法挣脱,急怒之下,头狠狠撞向他的身体,他疼得哼了一声,仍然没有放手。她很快挣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可是也全身无力,停止了挣扎,任他抱自己坐到沙发上。她将头埋在他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发现脸下的衬衫是湿的,那湿痕越洇越大,显然不是流汗造成的。她跳起身,跑进了浴室,果然看见自己满脸是泪,头发乱蓬蓬的,汗水将一点碎发粘在额头上,那个样子着实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