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乐笑了笑说：“这东西，叫玉如意，寓意万事如意，所以大家都特别喜欢，把它奉为玉神。这个玉如意，是仿明代的，本身不仅带有美好的祝愿，还有悠久的文化知识在里面，您不是一直对历史考古感兴趣吗？”李可乐说着把玉如意递给了崔大志。
崔大志问：“真的不贵？”
“真的不贵。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呀！”看得出来，崔大志心里还是挺喜欢这东西的。
崔大志接过玉如意，边用手抚摸，边眯着眼睛仔细看着，满脸都是笑意。
那块玉上面雕刻着一幅百子闹学图，惟妙惟肖。这样的玉如意，表面看上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但他哪里知道这只是李可乐四年前在桂林旅游时买的，当时一起还买了一块玉观音，一共花了五百块。那块玉观音后来送给了以前心爱的女孩，可是后来那女孩又还给了李可乐。
“可乐，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谢谢。”崔大志高兴地把礼物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听到这里，李可乐看着他头上的一丝丝白发，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崔老师，电影审查委员会的人都到齐了，要现在开始吗？”小刘走进来问。
“对，现在开始。告诉他们，我和可乐马上就到。”崔大志站起来拍着李可乐的肩膀说，“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放映室在四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面积不过一百个平方，里面的设备也极其简陋，甚至和一般的电影院没有什么区别，你看着它，完全想象不到国内所有电影的命运都在这里被决定。
李可乐和崔大志进去的时候，审查委员会的二十多个成员悉数到场，多人都认识李可乐，只有七八个新加入的人没有和他打过交道。李可乐和崔大志一起走到前排的讲台时，很多人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对着他鼓起掌来。
“可乐，看见了吗，大家对你很熟悉，也是很欣赏的。”崔大志指着那些成员对李可乐说。
李可乐在台上赶紧礼貌地鞠了一躬。
在所有的成员中，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并没有鼓掌，他们冷漠地看着李可乐，态度很是冷淡，其中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一个和她窃窃私语的胖老头对着他指指点点。
李可乐心想，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个人一定是曲万里之前和自己说的严海茹和康建民。等曲万里给他介绍的时候，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测。
“各位，自从电影审查委员会新一任换选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审查李可乐的电影。至于李可乐本人，我想我就不用介绍了吧，估计在座的有一大部分人应该是认识他的。他是我们地方电影的骄傲，相信不久的将来，在国内，乃至在全世界，他都能创造出奇迹。以前，李可乐的电影《有人区》在审查的时候，我们一个镜头都没动。为什么没动呀？因为你看的时候，不会觉得那是一部电影，而会觉得那是真正的艺术品，深入人心灵的艺术，我们对这样的电影动一动剪刀，哪怕是一点点，人民群众就会对着我们的坟墓吐口水。今天，李可乐的又一部电影交到了我们的手里，我个人希望，我们每个人能端正态度，严谨负责地对待它，至于我本人，是不会剪掉其中任何一个镜头的。”崔大志故意隐去了之前被他们设卡的事，他的话说完，放映室里很多人热烈地鼓掌。
“李可乐的电影应该是没问题的！”
“动了它绝对是对艺术的践踏！”
……
这当中的很多人都是李可乐的影迷，崔大志又把话说在了前头，声称不会动他电影的一个镜头，也更助长了他们的信心。
但此时以严海茹和康建民为首的一派人看着李可乐，眼神里满是挑衅。
直觉告诉李可乐，今天在这里，自己的电影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7
崔大志说完，在审查委员会主任老汤的监督之下，新的样片被放在了一个放映机上。放映室里厚厚的窗帘被拉上了，一束光线投射到银幕上，放映正式开始。
从开始到最后，放映室里就没有安静过。
所有人都是握着拳头揪紧了衣服睁大了眼睛在看，电影里面几乎每一个镜头都引起了他们巨大的惊呼声。曲万里在李可乐的身边，看到最后激动得蹲在了椅子上。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李可乐的心里突然变得异常轻松，心想既然得到他们这么多人的喜欢，那就意味着这部电影还是成功的。但就在李可乐转身的时候，他看见严海茹和康建民正拿着一个小本子在角落里写写画画，而且每到一处男女拥抱或者亲昵的时候甚至还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曲万里早就告诉他这两个人难对付，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李可乐心里顿时一紧。
一百二十分钟。电影结束后，很多成员跑到了李可乐的身边争相和他握手。他们祝贺李可乐又拍摄了一部伟大的电影，又一次取得了成功。
李可乐也十分谦虚地和他们交谈，接受他们的祝贺。
“好了，电影我们看完了，现在大家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吧。”崔大志坐在前方的主席台上，对下面的人说道。
“崔主任，我们想先听一下你本人的意见。”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苍老，沙哑，也很是难听，听得人心里发毛。
李可乐转脸看了一下，是严海茹。
崔大志笑笑：“我的意见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崔主任，你刚才叫我们要端正态度对待这部电影，你本人却没有这样。你刚才连看都没看就说不会动里面任何一个镜头，你这样做也太不负责任了，你是在辜负民众赋予你的使命！”严海茹的声音，尖利得像深夜啼叫的老猫，不仅让李可乐听得直皱眉头，连崔大志旁边的曲万里也脸色铁青。
谁都看得出来，这位老女人和崔大志的关系极为不好，她似乎根本不把崔大志放在眼里。崔大志却大度地笑了笑，说：“我崔大志活了这么多年，为国家的电影事业服务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说我不负责任。我之所以在电影没有放映的时候就表明自己不动里面任何一个镜头，是因为我对李可乐有万分的信心，这个信心是建立在我对他的为人、他的艺术天分上的。严老师，你说我不负责任，本身就是对我的不负责任的指责！”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崔大志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眼睛里发出一股杀气，使得放映室的空气顿时凝固起来。
“崔主任说得对，李可乐的电影、李可乐的为人，圈里的人谁不知道？依我看，根本用不着审查！”
“是的，他那部《有人区》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不少支持崔大志的人，纷纷开始对严海茹发起了攻击。
几分钟下来，已经硝烟四起，李可乐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审查委员会和原来的那个已经截然不同了。原来的那一届审查委员会成员，是那么团结，大家像朋友一样有事一起商量，然后做出每个人都没有意见的裁决，彼此之间和睦友善，哪里像这样剑拔弩张。现在的审查委员会，已经明显地形成了两派——以严海茹和康建民为首的极端保守派和以崔大志为首的相对开明派。
李可乐心里暗暗嘀咕，在那些导演眼中，崔大志已经被公认为保守派了，想不到竟然有比他还要保守的人。像严海茹和康建民这样的濒危物种应该保护起来才对。
“大家都冷静一下，呵呵，别吵，我想崔主任和严老师都有各自的道理。这样吧，我们别吵了，还是都发表下意见吧。”坐在严海茹旁边的康建民说。
最后，曲万里作为地方代表也劝解了一番，并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见解，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严海茹哼了一声，然后再次向崔大志道：“崔主任，请你说一下自己的意见。”
崔大志气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我还是那个意见，不动这部电影的任何一个镜头，不然我们会被观众唾弃的！”
“老曲副主席呢？”曲万里曾经当过审查委员会的副主席。说这话时严海茹语气平静，好像她才是这里当家的。
曲万里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十分友好地笑着回答道：“我的意见和崔主任一样，最好一个镜头都不动！当然了，我的意见仅供参考，毕竟我已经不在位了嘛。”
“好好好！”严海茹一下子说了三个好，听得出来，她很生气。崔大志和曲万里表完态，大家争先恐后地表示支持。
到最后，只剩下严海茹身旁的七八个人没有作声。
“严老师，你的意见呢？”曲万里笑着问道。
严海茹冷冷地笑了一声，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的一句话：“我的意见是，这部电影，应该被禁映，直接查封！”然后就起身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