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男孩,哦,不,是六岁的小林药,听了李若翾的斥反而大笑,一脸的自豪:“妈妈,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和表哥打泥巴,我还打赢他了!他输了,要做我一星期的小跟班!嘿嘿!上星期我还……”
李若翾满脸宠溺,将碗放在木桌上,从怀中掏出一条含着月季花香的帕子,边听着小林药讲话,边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泥巴。
小林药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突然想起自己来的要事,急忙探头去看李若翾怀里的小林芍,语气夹杂着浓浓的担忧:“妹妹,我听阿凤嫂说你生病发烧了,你好点了没有?”
“哼!”小林芍轻哼一声,闭上眼,将脸扭向李若翾的怀里,不理睬小林药。
小林药急了,一把扯住小林芍的衣角,使劲拽了拽:“妹妹,你干嘛不搭理人?我一知道就跑来看你了!”
“什么叫你来看我!你一来就跟妈妈讲话,都没关心我!”小林芍转过头来,恶狠狠地说道。
闻言,小林药开口就要解释,一只有力的臂膀突然将他抱了起来。
小林药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抱住来人的脖子,转头一看,立即脆生生地喊道:“爸爸!”
来人正是小林芍和小林药的爸爸,也就是李若翾的丈夫,林韩波。
这是一个已经三十年纪的男人。三十岁,对于男人来说,正是黄金时期。
男人身材高大,身穿一件黑色背心,露出健硕的体魄与结实的肌肉。金发,薄唇,眼眸深邃,眼瞳颜色浅,高挺的鼻梁,刀雕一般的轮廓,面部有立体感。眸中炯炯有神,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一派傲气。
不难看出这男人是一位英国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名英格兰人,还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林韩波抱着小林药,视线一落在李若翾身上,眼眸里便溢出浓浓的爱恋,转而看向小流岚,表情柔软:“小芍,你怎么还没喝药?”竟是一口标准的汉语。
小林芍一看到林韩波,立马从李若翾的怀里钻了出来,张开双手就要林韩波抱:“爸爸,抱!”
林韩波一手抱着小林药,一手抱起小林芍,各亲了俩人一下,才对着小林芍:“好了,小芍,快喝药,喝完睡一会儿。”
明白爸爸是说一不二的,小林芍委屈地扁了扁嘴,随即啵了林韩波脸颊一下,才恋恋不舍地从他的臂弯上下来。
李若翾见此,神情幸福温柔。
小林芍瞥了眼林韩波,才乖乖地喝了药,再躺回被窝里,拉着被子,忿忿不平地瞪了小林药一眼。
李若翾给她掩了掩被角,嫣然笑道:“好了,快睡吧,等睡醒了,再让你爸爸带你去玩。”
听了这话,小林芍心里的不满才消了下去。临闭眼前,嘴角不禁上扬。
生病发烧真好,爸爸,妈妈,哥哥,都会紧张自己,都会关心自己,都会来陪自己。
真好,这感觉真好!
……
还是有些头晕脑胀的。
翻了个身,林芍蹙着双眉,却仍闭着双眸,嘴里直嘟嚷着:“妈妈,小芍好难受。”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
林芍不舍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一边瞎摸着,一边重复道:“妈妈,小芍还是难受!睡不着,你给小芍唱歌!”
依旧是一片寂静,静得吓人。
林芍像是有感应,蓦地睁开双眸,印入眸底的是一盏水晶灯坠,而不是浅蓝色的卡通灯罩。
她赫然从床上跃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
不是……不是浅蓝色的,全都不是浅蓝色的!
她的唐老鸭坐墩呢?她的米老鼠抱枕呢?她的兔子背垫呢?她的战斗士玩具呢?……
“妈妈?爸爸?…哥哥?……”林芍轻声唤着,一边着急地用视线寻找着她记忆里那几个熟悉的人影。
没有声音回应,也没有人影出现,还是那样的安静。
除了她自己的声音。
“妈妈?妈妈?爸爸?…哥哥?……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人啊!来人啊!!”先是又一声声轻柔的呼喊,到最后却化成失控的尖叫。
没有人回应她,没有人,没有。
林芍掀开被子,正要翻身下床,房门却在这时被人推开。
紧接着一名黑衣执事走了进来,朝着她就是45度鞠躬。
“您有什么需要?”
林芍的手僵在半空,视线定定地盯着那名执事,神情恍惚,半响后,才咧开一抹苦笑:“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闻言,那名黑衣执事立即退出房去,只余林芍僵在床上。
……她怎么给忘了?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早在七年前就被毁了!
爸妈早死了,哥哥也不在自己身边了,她的家,早就不在了!
甩了甩发胀的头,林芍重新躺回床上,恍惚间又看到妈妈端着中药,俨然笑道:“小芍,来,喝药了。”
眨了眨有些干涩发酸的双眼,太阳穴有些刺痛,她伸手揉了揉,怎么会梦见五岁时的事呢?
转眸看了眼窗外,视线在触及那满地的银光时,才发觉原来现在是大半夜了。
嘴角咧开一抹似嘲非嘲的苦笑。
那时候真好,自己不过是着凉感冒了而已,爸爸妈妈哥哥就那么担心自己,陪着她,直到她病好!自己天真无知,哥哥好动爱玩,妈妈笑容宠溺柔和,爸爸偶尔板脸严肃,他们真的是最幸福的一家了!
而现在呢?
身处异处不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没有谁会关心她,也没有谁会为她担忧……
依稀有琴声传来。
那是一首很欢快的曲子,让人听了忍不住心情愉悦。
林芍闭眼聆听。
原本欢快、柔和抒情的曲调却在突然间变得十分低沉,那琴声透过钢筋铁瓦,透过窗帘的针丝缝线,隐隐传来。虽然优雅,却带着浓浓的哀伤与一丝凄凉袭上了林芍的心头,随着弹奏者流畅的伴奏中更显得异常伤感。
夏日的风略带着一丝凉意,直朝林芍扑来,刺透她有些麻木的神经,走廊两旁的古树在风中摇曳着,叶随着风轻轻拍打着,沙沙的声音宛若笔尖的流转。
林芍不禁打了个颤,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下了床,并循着琴声,一路寻来。
等到真正回了神,她已经站在琴室的外面了。
窗帘隔绝了琴室里微弱的灯光,从两边的缝隙渗出一线黄色的光线。
林芍眯着一只眼,透过缝隙看向室内。
是徐江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