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知州蒋怀绥今早上的回笼觉睡的很舒坦。他特意叮嘱自家婆娘不要那么早叫醒他。蒋怀绥是被满城的鞭炮声吵醒的。
蒋怀绥当然也知道今天不是节日,所以他刚醒来时也是稍稍诧异了一下。不过,他不会像他的宝贝儿子蒋文才那样,肤浅的认为全城的老百姓是在庆祝蒋文才考中了进士衣锦还乡。毕竟,蒋怀绥担任云州知州这三年做了多少坏事,他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那些泥腿子才不会那么好心跟他蒋家普天同庆呢。
蒋怀绥想了一下,很有自信的认为,老百姓是在庆祝昨晚秦兵没来攻打云州城。或者说,是在庆祝免除了一场刀兵之祸。
蒋怀绥用过早饭后,就静等着自己的儿子荣归了。昨天已经派人去往临近的雄州催自己的儿子了。自己生的儿子什么德行蒋怀绥是清楚的。这次进京去赶考,没了自己的看管,那还不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瞎折腾?
要不是自己花重金托付礼部侍郎魏大人关照,就自己儿子那学问,能考中进士才怪了。不过,此点是不能与外人道哉的。连自己那黄脸婆也不能告诉,不然,她的大嘴巴出去一吆喝,很快全天下就都知道了。科场舞弊可不是闹着玩的。
晚宴的请柬已经遍洒云州的大小官员和有钱的商人、地主。蒋大人很有信心,这些人是不敢驳了自己的面子的。蒋怀绥已经在算计这次能收多少贺礼了。
家丁顺子慌慌张张的一头闯进了蒋怀绥的书房,“老、老、老爷,不好了!大、大、大少爷回来了。”
“啪!”顺子的脸上立即挨了蒋怀绥一巴掌,“什么话?大少爷回来怎么就不好了!”
“是、是、是……”
顺子的话还没说完,蒋怀绥已经走出了书房。
刚迈出书房,蒋怀绥又迈了回来。
“去,让田管家带人到门口迎接那不成器的孽子。”蒋怀绥对顺子吩咐道。
当父亲的,没有出去迎接儿子的道理,虽然自己此刻很想见到那个“孽子”。
顺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他默默地对蒋怀绥躬身一施礼,退出了书房。
其实,顺子刚刚就在大门那边,他亲眼看到蒋文才那帮人戴着白布嚎着丧出现在了门口;也亲眼看到门丁二狗子挨了大少爷一巴掌。本来他是想上前迎接大少爷的,但看到二狗子挨的那一巴掌,吓得又退了回来。
顺子当然也听清了蒋文才在哭爹。所以,顺子这才慌里慌张的来给蒋怀绥报信。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呢,就挨了蒋怀绥一巴掌。唉,点背不能怨社会,顺子注定要吃“大煳饼”,躲过了儿子的,没躲过老子的。
在顺子报信的同时,蒋家大管家老田已经带着一帮家丁走出了大门。因为蒋文才他们那嚎丧的声音实在太大了,身处深宅的蒋怀绥听不见,不代表在前院忙活的大管家老田听不见。
田大管家听见有人敢在知州家门口嚎丧,顿时怒了。——这个世道是怎么了,嚎丧都敢嚎到知州大人家门口了?这不是活腻味了嘛!
田大管家一声招呼,一帮家丁拿着棍棒,跟在田大管家身后就出了家门。
“这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来这里嚎丧?小的们,给我打!”
田大管家倒背双手,两鼻孔朝天的下命令道。人家要的就是这副拽样,谁让人家是知州家大管家呢。宰相门前三品官,蒋知州是五品,那自己这个蒋知州家的大管家,怎么也得相当于个七品官吧。
“七品官”田大管家命令是下了,可让他感到纳闷的是,刚才还大呼小叫的那群家丁,此刻怎么没有任何动静了?
“啪!”一个巴掌扇到了田管家脸上。“狗奴才,反了你了,竟然敢让人打本老爷?”
“少、少爷,怎么是你?”
田管家捂着腮帮子,终于看清了打自己的人。正是自家大少爷蒋文才。
从此,田管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装拽之前,一定要先看清对方是谁,鼻孔朝天会让自己丧失观察力的。
“狗奴才,你就是这么来迎接本老爷的?”蒋文才还不解气,“啪”的一巴掌又扇到了田管家另一边腮帮子上。这下对称了!
“少爷,您这是给谁戴孝呀?”田管家望着头戴白布的蒋文才一伙,诧异的问道。
被田管家这一问,蒋文才也觉着事情不对劲了。因为出来的这一大帮家丁,人人都穿着新衣服。更重要的是,没有一个戴孝的,哪有半点办丧事的样子。
“老田,我问你,我爹还活着吧?”蒋文才弱弱的问田管家。
啊?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问这么大逆不道的问题?难道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接替老爷家主的地位了?要不怎么刚才自称“老爷”呢?
“回少爷的话,老爷还健在。”田管家硬着头皮答道。
“你确认我爹没死?”蒋文才一把薅住田管家的衣领,厉声问道。
啊?难道您想让我去把你爹弄死?
“少爷,您饶了小的吧。小的不敢对老爷不敬。”田管家吓的快要哭了。
“什么敬不敬的?我就问你,我爹到底死是没死?”
“死了!连你也一块死了!你家对联上这不写的很清楚嘛!”门前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明显识字的人躲在人堆里高声喊道。
“哈哈哈哈……”人群一起大笑起来。
“对联?什么对联?”蒋文才诧异道。
跟着蒋文才一起回来的二管家老胡,已经看清了那三块被苏七七改过的匾额。他战战兢兢的指了指大门两边的对联,对蒋文才说道:“少爷,那、那儿!”
蒋文才和田管家一起往街上走了几步,抬头往老胡指的匾额上看去。
“父进土子进土父子同进土?”蒋文才念道。
“婆失夫媳失夫婆媳均失夫。”田管家念道。
“失德门第。”蒋文才跟田管家一起念道。
念完,蒋文才跟田管家两人愣愣的对视起来。
“这是哪个生儿子没****的杂种写对联咒我们家?!!”
少顷,蒋文才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